当腹部再一次被捅破，流淌了一地的黑血再也不能让暮夜辉有任何眼神的波动，他连说话的力气都费劲，呆愣的眼神望着自己被挖出的内脏而后复原，面前的双胞胎少女相互对视一眼，再一次用灰色的风刃刺穿了他的心脏。
刺痛、停止跳动、恢复。
从朦胧中转醒之后暮夜辉就遭受着这样惨无人道的待遇，有时候他分不清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死去的皮肤脱落被新生的肉体覆盖，痛感早已麻木。
切割，受伤，惨叫，哭泣，死亡，复苏……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百次……
“说出你的目的。”
“我没有目的……我只是来……找……人……”
回答了无数次的答案并不能令面前的姐妹满足。
手起刀落，这次她们用黑色的刀刃切掉了他的双臂，接着是双腿……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够了……已经够了……已经不想再死了……
求求了……
我受够了……
【喂，这么痛苦何必呢？早就让你放我出来，你就不必忍受这一切了。】
身体里的另一个家伙在一次短暂的昏阙中复苏，奚落他懦弱的同时不断想要侵占他的主意识——
【拥有这样不死的躯体却如此浪费，交给我吧，我可以让这些使你痛苦的人统统下地狱去。】
“你休想……”
暮夜辉当然清楚“他”想干嘛，“他”自身本就是个嗜血的恶魔，身体的极限成了约束“他”的条件，如果让“他”操纵了这具不死的躯体，暮夜辉可不认为“他”会放过这里的人。
尤其是，不能让“他”伤害蕾诺。
然而面前的两姐妹可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作为闯入魔域且对她们的小姐拥有想法的人类，她们不觉得暮夜辉能有什么好心思。
既然你不死，就好好承受这样的折磨吧！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从最初的恐惧死亡到现在渴求真正的死亡，暮夜辉不知到经历了多少次的折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疯掉吧……疯掉吧……就这样疯掉好了……】
【崩溃吧……崩溃吧……崩溃吧……眼前的人不值得你怜惜】
蛊惑的恶魔低吟不断回荡在他的脑袋里，暮夜辉的精神早已达到疲惫的临界，但是不死的躯体却不断将这份临界的距离无限扩大。
身体会修复，但精神呢？
他眼瞳之中的黑色早已失去活力，空洞无物的眼睛漠视着地上被一摊又一摊污血浸染早已化为血池的地面，失神愣然。
双胞胎少女想到了新的招供手法，她们将暮夜辉的手腕刺穿，钉死在十字架上防止复原，开始在他的身体上使用凌迟的处刑，每当割下一块肉暮夜辉的身体都会颤动一下，而后身体复原，再次颤动……
许久，连姐妹俩都不清楚自己手中的刀挥舞了多少次。
“姐姐，我们是不是误会他了？”
“……”
姐妹俩注视着垂着头丧失了作为人的活力的暮夜辉，就算她们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这份毅力。
“单单是他断气的次数……就已经超过一千次了。”
妹妹霖子看了看被少年的血液染红的女仆裙，她没想到自己作为魔族握刀的手居然在颤抖。
“你说他喊过小姐的名字对吧？”
“是。”霖子点点头，“那时候和现在说得一样，为了找小姐。小姐明显不认识这个人类。话说回来，他真的是人类吗？人类不都是贪婪自私的吗？他在坚持什么呢？”
“霖子，你能遭受这样的痛苦还强迫自己保持意识清醒吗？”馨子冷不丁的提问道。
暮夜辉虽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是他仍坚持着不让自己的精神崩溃。
“蕾诺……蕾诺……”
“……”听着十字架上少年的念叨，霖子摇摇头说：“我的意识恐怕会崩溃。虽然难以接受，但我的毅力……比不上这个力量弱小的人类。”
馨子没有再说话，她丢掉手里的黑色刀刃，解除了刑室的封闭魔法。
“姐姐？”
“他不是渴望见到小姐吗？一个不死之身的人类，就这么弄废了可惜了。”
“姐姐的意思是？”
“去向主人请示，让他把灵魂献给小姐。”即将走出刑室大门的馨子转过头，淡淡说道：“愿意的话也算解除威胁了，不愿意，那就在这个刑室里永远的呆下去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霖子愣了一下，看了看暮夜辉，整个刑室都弥漫着属于他的血的味道，霖子叹了一口气，拔下了暮夜辉手腕上的钉子。
噗通。
暮夜辉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浸在血水里的身体一动不动。
干涸的眼睛，流下了一滴血色的泪水。
……
“欸？让那个人类当我的宠物？”
“嗯。”玛伊雅弥摸着少女的小脑袋，在她澄澈的目光下，流露的是好奇与疑问。
“唔……”格蕾丝想了想问道：“要是我不答应，母亲要怎么处置他？”
“……”
格蕾丝见母亲不说话，就基本猜到她的想法了。
“他要是不听话怎么办？我……我没养过人类啊。”
“不需要担心，我会把他的灵魂进行剥离寄存在你这里，他不会违背你的命令的。违背的话你完全可以让他尝尝灵魂灼烧生不如死的感觉。”
“啊？这会不会……”
“格蕾丝。”玛伊雅弥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要记得你是我的女儿，作为一方域主，要有掌握权柄的狠辣和勇气。”
“我……我知道了。”
玛伊雅弥目光柔和下来，她继续说道：“不把他当成生灵存在就可以，当成你的工具。”
“……”
“明白吗？”
“……是的母亲。”
“那么，馨子、霖子，把他带上来。”
立于台下的双胞胎女仆低头致意，把蒙住双眼、堵住耳朵嘴巴，捆住双手双脚的暮夜辉抬了上来。
摘下眼罩，暮夜辉恍惚的视野无法立即聚焦，待到可以眼前逐步清晰起来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已经不再遭受折磨了。
看到两个女仆时，他的眼里只有恐惧。
“人类。”
“呃呃……”
暮夜辉循着声音望去，他的目光里没有玛伊雅弥，只有站在她身侧的女孩。
“啊——咕——”
喉咙发出怪异的响动，似乎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女孩是真的。
女孩的样子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身体还尚未发育完全，跟印象中具有魅力与甜美气息的成熟少女似乎有很大差距，但是这毫无疑问是蕾诺……不，应该是格蕾丝小时候的样子。
蓝发蓝眸，眉宇间从未改变的如现实世界江南烟雨的忧愁气质，是她没错。
女孩也见到了少年清醒时刻的样子，一张干净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但是他的眼睛很好看，尤其是在见到她之后眼眸之中耀眼如星辰般闪烁的色彩，以及滴落的晶莹泪珠。
背后的馨子霖子见到他如此无礼，刚准备有所动作，却发觉自己的主人正打量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
两人同时停下凝气的双手。
“我回来了，蕾诺。”
少年纯粹的感情酝酿于这寥寥几字之中，罕见露出的笑容照耀的光芒令房间内的亮橘色烛灯都黯然失色。
女孩的心弦似乎被触动。
“欸？”
脸上不经意间的湿漉触感让女孩摸着自己的脸，发现那里流着形如水月的泪水。
“母亲……”她捂着不断流下泪水的眼睛，声音里有着自己无法理解的哽咽，“母亲，母亲我好难过……”
玛伊雅弥什么话也没说，她伸出手，朝着虚空一抓，从暮夜辉身体里涌出的一半银白色与一半漆黑彻底的灵魂格外显眼。
灵魂一出窍，两种颜色就交缠在一起，似乎是在相互抗衡。
馨子与霖子目瞪口呆的见证着这一幕，她们从没见过两种不同颜色的灵魂。
嗡。
玛伊雅弥将两股颜色的灵魂囚禁，灰色的灵体锁链紧紧缠绕，最后凝出一个红色的灵印，她右手一挥，将灵印刻在了不断流着泪水的格蕾丝额头上。
暮夜辉眼前一黑，轰然倒地。
“格蕾丝，他是你的了。”
之后，只余下女孩的啜泣声回荡在空旷的城堡大殿内。
玛伊雅弥闭上眼，品味着灵魂之中蕴藏的深沉而又厚重的记忆与爱意。
“人类……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