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失去自由的文字
沙沙沙……
沾着墨水的羽毛笔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记录下了主人写下的一切，魔法的灯光照亮了本应拥抱黑暗的地下世界，沉默的安静就像是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睛，充满纯净的灰色。
科斯的词典，村庄的经文，银白的陈旧古书，对比出的结果都另人感到微妙的差距感，相似又不同的文字保留着太多能够让黑颜回忆的内容，总结出来的结论让冰冷面具下的隐藏的脸变的更加冰冷。
“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左手拖住下巴欣赏着草稿密密麻麻的文字们，所有体系的文字都可以在过去的书籍里找到最初的痕迹，无论是科斯的僵化文字体系，还是无名村庄的扭曲文字体系。
显然这些文字都来源于不同的体系，但却属于被建立起来的相同力量，也就是被赐予力量的文字都来自世界本身的意志，而非生命本身涌发而出的智慧，无论是科斯还是那座无名村庄都在接受着神的恩赐。
众神施舍下来的智慧，
又是被神赋予智慧的文明。
真是莫大的可悲啊！
黑颜如此的感叹着，尽管这是没有声音发出的嘲讽，但传播的空气会让他周围的气氛在瞬间凝固住了其他能够呼吸的所有可能，流动在他眼神中的光芒飘忽了数下涌出了一缕魔法的色彩。
序列的光环在他的理性中得到了完美的运算逻辑，他的手指敲打着经文与词典之外的陈旧古书，瞟过眼神似乎带着略微自嘲的含义。
沉思了半天，他放弃了刚才的思考，无力的靠在了椅子上就像是一位破罐子破摔的懒人一样，随性的展示着自己不会谁出的抱怨，漏出了最古怪的笑容。
“你说对了……你说对了……你自己给自己打脸了，我就不应该那么相信生命自身的惰性，我就应该清楚神存在的世界究竟会营造出何等的无光，疯狂与崩塌距离我们都不会遥远，银白的老家伙，你啊……真是太懂了……”
苦涩的声音带着一丝抱怨，一丝想念，一丝痛苦，黑颜似乎早已厌倦如今挣扎在这片黑暗地下的自己，但他却无法拜托轮回般的生命，仿佛命运的玩笑如同时间的嘲讽永远的刻在了沉默的泰坦身上，烙印在了那颗属于人类缓慢跳动的心脏上。
过往的回忆会让黑颜感觉到自己神智当中的疯狂，因为他不想再看见那些糟糕与失败，不想再去面对战火与毁灭，但他更加清楚自己的沉默换不来任何的平静，反而是更加肆无忌惮的挑战。
自己的平静持续了多久，他已经记不清了，时间度过的故事篇章已经太过漫长，现在的他只清楚自己的安宁是在何时结束的。
巴德尔的降生。
这位流淌着神血的孩子。
到现在他都没有搞不清楚，现场的废墟神殿里没有魔法的残留，没有他人来过的痕迹，干干净净的一切仿佛真的在预示，这个孩子真的就是凭空诞生出来的一样。
神为他降生的……
神？
咔吧……咔吧……
毫无意识的沉默里黑颜的手掌不受控制的握紧成了拳头，将手中的羽毛笔捏碎成了粉末，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神也只是平静的接受，顺便撒下了手里的灰尘。
黑颜对神没有好感，他是渎神者，在神与人眼中“亵渎神明的恶魔”，而他则是欣然接受着这个人人喊打的罪名，虽然时间的消逝让人们已经淡忘了他的存在，但对于他而言记忆会让自己保持永恒的清醒，他会记住所有人，所有神，所有发生的一切。
毕竟那些虔诚信奉神之人早已死去，可怜可悲的他们都无一例外的在自己的注视下死在了永恒的迷茫之中，对于神的恩赐，对于他们越来越看不清这个简单却又无比复杂的世界本质。
“希望你们的灵魂永远不会降生在这边未被改变的世界里，期待你们睁开眼睛的世界是一片光明的希望远方……”
稍许的温柔在黑颜的口中吐出，他诚恳的发出了自己的愿望，在孤独的黑暗里得到些许安慰的拥抱，至少如今的自己还保持清醒的活着，为了那个人所说的希望而活，虽然现在的自己确确实实有点颓废。
冷笑一下，黑颜重新翻开了科斯的词典与村庄的经文，他没有阅读出声音，没有嚼劲咬住文字发出的语言，通过渊博的知识解读着原始魔法呈现出来的一切，世界的魔法在知识的逻辑下保持着自己的自由，但是无比可惜的则是文字却永远失去了它们的自由，尤其是快速阅读完这里内容的全部，黑颜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中最糟糕的想法。
“呵呵……真是……真是莫大的悲哀啊……所有的文字虽然都在十分精确的加工与挑剔下避免了与言语碰撞的可能，但这样百分之百的精准度显然不是正常的结果，人类可无法做到这些，神的介入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复杂，文字已经失去了自由，最坏的可能是所有生命都是用着神所赐予的文字与言语……真是连改都不改的剧本啊……”
因为原始魔法的存在导致了任何文字存在着言语的可能，所以生命最初的交流都是危险与不可控的，而这也会导致文明对于文字的探索从而寻找出语言中的言语，从未缓慢的掌握着世界的知识，魔法的力量，开发出名为言语的知识，书写出能够被正常运用的语言。
但是以上的工作至少需要几万年的时间，人类接触魔法的天赋是极低的感应能力，脆弱的人类可没有其他异族的天资能够在短时间内理解魔法，感受到魔法的流动。
因此，在这样的魔法世界，人类对于魔法的开发是极度缓慢，甚至是大距离的落后，在这样的世界人类是无比脆弱的种族。
当然，这只是按照刻板印象去思考，不妨会有意外发生，比如人类对于魔法的感知学习能力超越黑颜最初的判定范围，毕竟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的人。
道理虽然说的很好，但黑颜并不会抱那样的希望，该死的墨菲定律教会了黑颜太多，所以他只会把一切可能准备在最应当被预防的阶段，最糟糕的结果。
神帮助了人类。
不，更完整的来说，神帮助了所有生活在新世界的生命，祂们帮助了所有生命建立起了完整而强大的文明，并理所应当的成为了这些种族信仰的真正神明。
很有可能，外面的世界已经被原始魔法深度的绑定在了一起，毕竟原始的本质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身，只是自然也被世界所掌控，被那些肆意操控原始魔法的神掌控着永远的主导。
而这就是神的目的。
知识来自原始魔法，原始魔法的本质就是世界，言语的诞生是原始魔法的描述，神则是原始魔法的最高权限者，操控世界本质的至高存在。
人类对于知识的掌控将永远的局限于神对人类散播的面积，任何原始魔法带来的言语文字都将成为烙印在使用者灵魂上绑定的枷锁，它们都将成为神降下凡尘的眼睛，任何的魔法光芒都会点亮神对于你的注视，任何的念诵都会返回到神的耳边，任何知识的探索与疑问的产生都在神的注视下……
所以文字根本没有了自由，生命也没有了未来，他们的未来早已被神永远的抓握在祂们的手中。
这是由神赐予出智慧文字搭建起来的监牢。
这也是黑颜为什么会让巴德尔学习失落人类语言的原因，因为那些语言不属于神，它们的存在是生命的知识与智慧最后残留下来的自由，神明无法束缚住这些早已失传的文字，而且根据这些文字随便写出来的言语也能够连接到原始魔法的根源，在黑颜的反复实验里那片空旷模糊的世界就是自己窥视世界本质的无限可能，那是神都无法触及的失落文字。
由他编写的失落言语。
由他创造出来的原始魔法。
由他创造出来的可能。
神，无法阻止他。
尽管他拥有着神所触及不到的序列魔法，但对于生命而言他们离不开世界的拥抱，任何生命都离不开原始魔法带来的影响，生命必须学习原始魔法，因为原始魔法早已扎根在世界的全部。
至于序列魔法，那不是所有人都能是使用的，因为序列魔法对于世界而言不是被认可的存在，它是不稳定的异端，它是危险的深渊。
黑颜无法确认巴德尔能都拥有学习序列魔法的资格，所以他并没有冒险去传授给巴德尔相关的知识，对于那位年轻的孩子还是学习由人类失落语言组成的渎神者般原始魔法才是最安全的。
而且让巴德尔使用失落语言也有着黑颜的私心，不光是为了继承那么简单。
“权利会让人迷失方向，神也一样，原始的冲动会让神的欲望无限扩大，控制世界的神会想着永远控制世界，永远控制世界影响到如何为自己的玩具增添色彩，增添了色彩祂们就会沉迷在自己的天堂，沉沦在所谓的伟大游戏……呵呵……真是和人没什么两样，一群自称神的怪物……”
情绪有些激动的黑颜忍不住的骂了几句，对于神的无限抵触早就让他厌烦所有的信仰，生命自发的信仰神明，神欣然接受着生命的供奉。
而神真的需要生命的供奉吗？
神真的会在乎信仰他们的人吗？
简单却又复杂的问题。
闭上眼睛的黑颜抛下了这个自己不打算去考虑这个时间已经长到足够去发霉的问题，他现在考虑的更多的是外界文明的语言都已经被神的智慧控制了，他该怎么为巴德尔选择。
孩子不可能永远的呆在自己的身边。
他也不可能允许这个孩子永远的呆在他的身边。
巴德尔必须要去面对人，而不是他。
“唉……苦差事……真是一件要人命的苦差事啊……外乡人带来的科斯语明显就是神的标准写法，小村庄的经文更像是刚刚开始接受部分文字体系的学习者……等等……不，应该说的更准确点，祂们书写的语言象征的更多的是野蛮与疯狂，就像是……兽？嗯……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
顿时，黑颜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若有所思的摸着自己的下巴在最后辨认这些字体的痕迹，扭曲显得狂野的写法，粗糙而繁琐的复杂。
这样的文字浮现出来的魔法力量在感知下就像是野蛮的恶兽。
有点疯狂……
黑颜察觉到了一些不安。
“野兽的文字……不受自然所承认的蛮荒野兽才会书写这样的文字体系，虽然改进的方式让人类更加适合，但这样古旧的文字……那个村庄是怎么得到的？这可不属于祂们……”
确实是神赐予智慧里的体系，但并不完全属于原始魔法的语言体系，更像是披着原始魔法语言制作出的特量改造成功，仔细去看用魔法的感知去反复检测看起来更像是写成文字的符文，伪装成语言的符文，沉睡的言语。
“……有点意思……可惜很不对劲……”
这些文字或许是某种传播的手段，之前没有注意到的黑颜瞬间感觉到那座与世隔绝的小村子，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许更应该说是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也可能会超过了自己最初的预料。
“真是令人感觉不悦的头疼……”
一边如此的想着合上了所有书籍，一边将眼神瞟向自己从未翻开的古书上，回想起了曾经高举信仰的狂热者们用银白的神迹毁灭所有他们眼中的异端，屠杀了所有质疑他们神的生命，烧毁了所有不属于他们神赐予的知识，在咒骂的亵渎之名下赞颂着自己的神名。
黑颜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有所感悟。
“你不应当存在……那个村庄或许早已经充满了不敢想象的灾难，不……在扭曲显露的力量下，毫无抵抗能力的人可无法免疫恶毒的真言会在这里永远的传播下去……”
黑颜已经在自己的人眼睛里看到了模糊的结局，在序列魔法带来的预言下，经文内的文字会成为村庄的瘟疫，因为扭曲的文字从不属于人类，它们只沉迷于真实的野兽。
没再继续多说什么的黑颜望着手中的书籍，宽大黑袍下缓慢的浮露出了全面包裹的诡异铠甲，在冰冷的眼眸下，摩擦滑蹭在银白古书封面的手指窜起了微量的电火花……
“终究还是变成了你们的世界啊……呵呵……”
我的友人啊……
感知的视野下，黑颜看到原始的污染正从那些文字间泄露而出，扭曲着身边的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