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写满恩赐之主智慧的经文？那真是无价的瑰宝啊……神的智慧，人的学识，在知识的流传下，这值得赞美。”
“确实，宝贵的知识，无价的恩赐。”
“是啊，智慧与知识，最无价的宝藏。”
“我想恩赐之主的沉睡就是对我们的惩罚吧……”
芬里尔的眼睛紧紧眯住，充满可惜的声音被自己完美的表现了出来，用词的妥当让悲伤可以继续传播出其中的声音，芬里尔伪装着自己的表演，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位伤感的神父发现自己最珍贵的圣经被他人盗走一样。
情绪散发出的共鸣让亚伯放松了心中那段对秘密最后的坚守，而这恰恰就是芬里尔最想要看到的，亚伯说出了自己最想去了解的事情。
那本经文，写满蕴含着魔法碎片语言的古籍。
他无法忘记当时自己所看到的扭曲到蕴含着疯狂的文字，只言片语的碎片里夹藏着属于魔法力量的护符，静悄悄扩散着存在“污染”的言语。
不是语言的语言，不是言语的言语。
小小的西风村藏着太多秘密。
他深有体会，魔法的语言被随意说出却没有引爆出失控的湮灭，反而是如同正常的文字继续安静的表达着交流的含义，这片土地蕴含着魔法，言语的魔法依旧可以自由涌现出力量，可唯有他们的处于诡异的安静。
魔法还存在，但它包裹着整座村庄，如同祂般化为了生命的信仰，神赐予的智慧永远的绑住了这八十名村民，所谓的知识已经变成了囚笼，贩卖自己灵魂的枷锁。
他好奇为什么西风村还存在。
他好奇为什么西风村没有被魔法吞噬。
他好奇为什么西风村还如此的正常。
他们为什么是人。
念诵出那些危险的语言生命为何是人类。
他们为什么还活着？
难道那位恩赐之主真的在保护他们吗？
怀疑带着警惕，因为芬里尔有感觉到了房间里存在的魔力波动，随着亚伯说出经文的那一刻，沉重的低压感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感知视野下的眼睛也注意到亚伯灵魂背后那双“眼睛”模糊的出现，不清不楚的一团黑雾。
他注视着亚伯的背后，缓慢的闭上眼睛，平静的挤出来一抹微笑。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会让你们的神如此生气？”
“不，不是神对我们的责备，是我们自己的责任。”
“不是神的责备？那为何还要谈上惩罚？”
亚伯的眼神变动了许多，仇恨与杀意几乎被瞬间涌了出来，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是想到了最不可悲饶恕的罪人，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不稳定，狂热被无限度的表现了出来。
观察着亚伯的眼神，芬里尔在没有任何话语里得到了完美的答案，如此相似的故事就像是自己主人常常感叹的历史一般，不同却不尽相同的恶趣味。
信仰的厮杀。
毕竟，仔细想想，亚伯都说了西边的人类国家都是用统一的宗教联合在了一起，用属于他们信仰的神充当精神的纽带，信仰的疯狂不光取决于人们的迷茫的追求，还有那些神明的实际存在，以及他们掌握的智慧与知识。
生命被绑定的太深，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无法不去信仰神的权利。
世界或许在因为如今悲惨的生命们哭泣吧？
虽然，世界也在苟延残喘。
看着亚伯通红的双眼，他保持了自己的安静，飘过的眼睛再次注意到了他身后存在的黑雾，那双在感知视野下由魔法组成的“眼睛”泛起了混沌的彩色，幻觉的光影下疯狂的编制正在让能量本源的表现被完美的复刻在生命的眼眸下。
不，更准确去说是“震动”，心跳。
“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当时我并不是村长，西风村的村长是我的父亲，当然他也是我们村子里的萨满，恩赐之主的祭司，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但我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用来供奉恩赐之主的神殿屹立在靠近山脉的边缘，那是我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宏伟建筑了，那里是这片安身之所最神圣的土地，因为恩赐之主就沉睡在那里，祂爱着我们所有人，我们也爱着祂，即便是现在的祂再也没有回应过我们的祈祷……”
“神殿？很大吗？”
“很大，在我的记忆里它比我们村子还要大，漫长的通道给我的印象就是直通地底的深处，内部的宫殿毫不夸张的去形容就是一座属于神的居所。”
“那么夸张？不可思议……但按照你们村庄的规模根本没有能力完成如此庞大的工程，而且你所说的山脉是漆黑山脉吗？还是其余的地方？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没有看到什么神殿……”
“属于漆黑山脉的边缘，不属于完整山脉体部分，它是一道巨大裂隙，就在东北方向，距离村子不远，至于工程……呵呵……祖葛尔先生，那座神殿并不是我们建起来的，而是祂给赐予我们的礼物，还有一百年前我们的村子可有着两百多人，算是一座发展还算不错的大村子了。”
“神赐予的……”
芬里尔愣了一下，他连忙按照亚伯所说的话回忆着黑石山脉旁是否有着这样一座人类的神殿，但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有这个印象，黑石山脉是自己主人对这片土地的称呼，漆黑山脉是当地人教法，巨大的裂痕还有东北的方向，距离村庄不远处的距离……
思考着自己找到那位猎人又跟着那位猎人来到西风村的路线，简单的地图在自己的脑海里有了清晰的立体概念。
“……东北的山脉边缘，巨大的裂缝……真是没想到你们这里还有这样的天险……”
随性感叹着的芬里尔表现的轻松而自然，他和亚伯的有说有笑有注意了那双“眼睛”，黑雾涌动了一会，如今已经安静，似乎也变为了沉默的听客等待着故事的继续。
暂时安全，芬里尔如此的想到。
刚才亚伯提到他们之前的村子有着两百多人，由此可见西风村一百年前发生了一场重大的变故，而根据亚伯之前的眼神变化和自己的判断，芬里尔更加确定那唯一的可能，信仰的战争在这片边缘的土地上被点燃过。
亚伯轻微一笑，他欣赏着芬里尔的感叹，聆听着他的赞美，这算是在回忆这些事情上的良药，他保持着自己的冷静，短暂的去休息了一会继续说道。
“神赐予了我们神殿，知识，还有智慧，我们十分感激祂的伟大，于是我们为他献上自己的供奉，当做这片土地孕育我们的家园来对待，每年我们都有一次盛大的祭司仪式，全村的人都会前往神殿在祭司的仪式下通过经文里神迹唤醒长眠在地下黑暗里的恩赐之主，伟大的恩赐之主会接受我们献上的供品与丰收，祂会赐予我们祝福，这片土地将永远获得安宁，我们的丰收将永远不会停止，子子孙孙都能幸福的生活在自己的故乡，但……”
亚伯叹了一口气，喝了一杯清茶，眼神变的凝重的说道。
“变故发生了，一百年前我们的村子首次迎来了来自西方的外来者们，似乎是一群因为战争而被迫流浪到此地的难民，大概有一百多人，似乎是和自己的大部队走散了，很可怜，在他们的祈求下我们接纳了他们，给予了食物，水，还有住处。”
说着亚伯伸出手指向一处方向，芬里尔顺着指向的方向看到了一根屹立在土地上的石柱，注意到芬里尔疑惑的眼睛亚伯继续说道。
“那根石柱就是那批难民的营地，为什么要屹立那根石柱，原因是警告……”
“警告？”
“是的，警告我们不应当学会曾经的盲目善良……”
“……这听起来有些沉重……”
“确实，很沉重，谁也不会敢想自己的善良会被他们当做石头一样踢掉，不会感恩也就算了，反手朝着我们刺来一刀是最不可能被原谅的。”
“……看来你们拯救了一群毒蛇……”
“是，毒蛇，杀人不眨眼那种……”
亚伯的拳头握紧了起来。
“善良的村民帮助他们建起来了一片庇护之所，我们甚至还在一次祭司里向恩赐之主祈求他们的祝福，最初的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大家都十分和谐的生活在一切，但时间仅仅只是度过了半年，情况就突然发生了变化，那天他们的领头突然找到了我的父亲，他们称自己是亚维的后裔，他们希望我们西风村加入亚维，并一同信仰大地母神露娜·维维鲁，对于我们而言这是必然拒绝的事情，西风村从诞生开始就信仰着守护我们世世代代的恩赐之主，所以我们很干脆的做出了自己的拒绝，他们很生气甚至可以说是透露出了疯狂，但我的父亲还是希望两方能够友好相处，可对方的态度转变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于是我们两方关系变得越来越差，甚至出现了几次流血冲突，但都在我父亲的安排下维持和平。”
“……虚假的和平维持不了多久，你父亲……”
“他太善良了，不敢想也不想去想那些，与世隔绝的我们终究还是把人心想的太简单了，一切矛盾的爆发点是在第二年的祭祀……”
亚伯的眼睛变的很快，愤怒再次从他的眼瞳下展露了出来，无尽的悲伤也随之而来，犹如一位痛苦挣扎的病人。
他叹息着，在低沉中缓缓提高了声音的继续讲述道。
“那天的前一夜，自称亚维后裔的首领来到我父亲的面前突然向我们道歉，并请求我们能够让他们参加这次祭祀仪式，对于这次的请求所有人都感觉带不对劲，尽管他表现的很诚恳，就连我的父亲都陷入了犹豫，但我的父亲最后还是决定让他们参加这场祭祀，那一天西风村和亚维后裔的队伍带着虔诚的祷告朝着神殿走去，当所有人都抵达神殿的宫殿大厅，当所有西风村的村民再次献上我们来自这片土地的供奉，当祭司拿起了经文翻开了它朗读起焕发神迹的降临，他们动手了……”
亚伯忍了忍，吐出道。
“疯狂的亚维后裔信徒大喊着他们的神明，朝着祭台冲去，虽然被父亲立刻制止住，但很快他在发疯的笑声与赞颂里念诵出了魔法的言语，于是爆炸在人群中诞生，我的父亲直接死去，祭台的所有人都化为了灰烬，当我们在惊恐中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亚维后裔是带着刀进来的。
他们一边屠杀着西风村的村民，一边咒骂着我们是该死的异端，无需留情，无需同情，以他们神的名义杀光我们这些异教徒，夺走这片土地和这里的财富，那位领导者甚至踏着我父辈的尸体抢走了那本经文，砸毁了周围的神像，年幼的我想要阻止他，但弱小让我根本无法还击，还差点被他们杀掉，而在绝望间我们的神再次现身。
祂从地下的神殿出现崩坏了整片大地，他保护了我们让活着的人从废墟中爬出，我们也在惊慌失措中跑回了自己的村庄，回到村庄后我们发现亚维后裔的居住地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这跟柱子……”
“那些亚维后裔的人呢？”
“不清楚，他们在那次恩赐之主的神罚下慌乱的逃进了古森林的深处，至于神殿的情况我们也派出了一部人去调查发现那里已经成为了废墟，被完全染白的石头让那条大裂隙里滋生出了很多从未见过见过的植物，联通地下祭坛的通道已经被完全封死，所以我们也找不回亲人们的尸骸了，自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我们的恩赐之主，即便是我们尝试在这里举行仪式，但都相继以失败告终，可惜我们不愿意放弃，因为这片土地还接受着恩赐之主的祝福，我们的神还在……”
“所以你想要那本经文？”
“是的，祖葛尔先生，我想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本丢失的经文，被那群亚维后裔夺走的经文，毕竟仪式需要经文里的赞美诗，每次都如此。”
“……那你们有追查过逃跑的亚维后裔们吗？”
“没有，古森林是生命的禁地，那里存在的危险是我们人类绝对不能探索的。”
“为什么？难道和你们的神有关吗？”
“……还记得我说过这里是恩赐之主为我们选下的安身之所吗？”
“怎么了？”
“原本游荡在这片文明边界的怪物都恩赐之主被困在了那里，我的父亲曾经依稀的告诉过我，恩赐之主的智慧曾经告诉过他，古森林的深处存在着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怎么邪乎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毕竟没有人去过古森林。”
“因为怪物？”
“……我只能告诉你，那片森林会吃人……”
“……”
活着的森林吗？
芬里尔想到，但疑惑很快就堆入了他的脑海里，既然经文被那群亚维后裔带进古森林的深处，那么按照道理来将经文应该是在古森林里，但自己在三年前找到的经文可不是在什么森林里……
令人不安。
他皱起了眉头，现如今看起来西风村的上一辈人是肯定见过恩赐之主，这也就说明在这片土地存在着一位神，从需要仪式和供奉才能召唤的条件，这位神应该不会是土著神，不应该是被新世界孕育出的原始神。
很像祂们，会是祂们吗？
那些神……
信仰已经让这些神更加融入的这个挣扎的世界。
祂们的分食正在变得越来越贪婪。
亚维后裔与西风村是典型的信仰冲突，但也在暗示着某种问题的出现，本就各有所需的祂们会不会已经在缺少威胁的条件下陷入了权力的内斗里了？
大地母神，露娜·维维鲁。
恩赐之主，安洛特·耶梦加德。
看来他们的头上从未安静过……
正当芬里尔陷入自己的思考里的时候，亚伯的声音突然响起。
“祖葛尔先生，如果可以我想问问你是否拥有信仰？”
抬起头，亚伯微笑着，眯着眼睛，他身后的“眼睛”也有着微微眯起的感觉，像是朦胧间注意到了访客，看到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