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只是在东方刚露了个面，天空还显得有些昏暗。
在这样的时间，灰塔城还笼罩在一片冰凉的晨雾中，屋檐和黑色的墙砖上挂着潮湿的霜和露水。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趁着天色渐亮，用兜帽遮住自己的面部钻进了狭小的巷子。
女仆带着那只装有不少财物的行囊，时不时回过头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
在来回绕过几条小巷后，她开始向灰塔城的黑街方向移动。
女仆小姐的体内，刚诞生不久的巫妖还在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受创和仪式带来的影响依旧存在，莫尔斯的施法等级一直跌落到十四级才基本稳定下来，为了维持这种勉强保持的平衡，他必须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所幸的是，莫尔斯的天赋和智慧并没有受损。
困扰无数法师的施法等级对他而言远远称不上瓶颈，莫尔斯还保留着那些曾经触摸到的感悟，只需要花费时间一点一滴的积累魔力，他就能自然而然回到甚至突破过去的境界。
至于时间，对永生的巫妖来说，时间反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他回过神来，再一次观察起这个杀死自己的魔法学徒。
现在她已经离开了法师塔阴影覆盖下的炼金区，来到了环境错综复杂的贸易区。
黑街的位置就在这繁华街区的岔路尽头，与前者类似，住在这里的同样是一群生意人，只是他们的生意要更为特殊。
黑街所谓的生意包括被教会禁止的奴隶贸易，上不得台面的皮肉买卖，赌场，乃至一些不太好暴露在阳光下的违禁魔法用品交易。
来到这里的人能在黑街找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样的时间里，即使是略显拥挤的黑街也几乎看不到顾客，这个时间出没在这里的人一般都是些刚从黑街女郎温暖的被褥中离开，又不太好暴露自己身份的家伙。
女仆拉低兜帽，走到一栋建筑前，有频率的敲响了黑漆漆的门。
大概过去了十几次呼吸的时间，木板上被掀开了一扇小门，有人透过缝隙对外面看了一眼。
在确认了来者的身份后，他快速拉开门示意女仆进去，左右看了两眼她身后的街道后又重新把门虚掩。
房间内的光线昏暗，空气浑浊，只有桌上的油灯照亮了一片不大的区域。
通过女仆的眼睛，莫尔斯扫了一眼房间内的布置。
这里是一处规模不大的赌场，几张长桌上放着筛盅，骰子，纸牌和一摞摞筹码。
几个披着黑色长袍，看不清长相的客人坐在长桌两侧，小口喝着热茶，却并没有人真的玩些什么。
莫尔斯眯起暗红色的眼睛，他隐约察觉到这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却又一时说不上来违和感。
说到底，生前的莫尔斯就对这样的游戏没有多少兴趣，更不清楚黑街的赌坊里有什么样的规矩。
但是，巫妖这种不死生物的本能还是让他注意到，这些顾客全都有着相当旺盛的生命力。
莫尔斯暗中提高了戒心，而女仆则是跟着这里的老板进入一个狭窄的小房间。
这里只摆了一张小圆桌，戴着兜帽的男人坐在圆桌的对面，他抽动了两下鼻翼好像闻到了女仆身上散发的血腥味。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压抑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看来你成功了？”
少女略有些拘束的站在圆桌前，没有要坐下的打算。
“是的，我是来领剩下的那一半——”
“证明它。”
男人打断她的话，语气急切。
少女取下肩上的行囊，把几卷纸质的魔法研究记录和一小块包裹在黑布里的事物放在桌面上。
戴着兜帽的男人用银匕首挑开了黑布，那里裹着一截沾满血迹的断指，这根苍白的手指表面布满了复杂的墨绿色魔纹，相当具有辨识性。
“你果然办到了......”
他松了一口气，想要接过那些研究记录，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没能把这卷羊皮纸从对方的手中抽出来。
男人笑了笑，把一只半尺长的木箱子沿着桌面推了过去，他掀开箱盖，那里铺满了绘制着教宗普罗穆十三世半身像的白金币。
“这是剩下的一半，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要怎么样才能杀死那样一位可怕的法师。”
在幽暗的房间内，白金币闪烁着柔和而神圣的光泽。
直到这时，少女才松开手让他接过了那卷研究记录
“他伤得很重，我用到了你们给的毒药。”
他们给的毒药......
在黑暗中，巫妖眼眶中的暗红色火焰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果然有人在幕后指使。”
火焰急剧缩小，莫尔斯压抑着自己的气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在进入这个房间的瞬间，他就透过自己的眼睛看见了男人体内强大的生命力量。不止如此，他和外面的那些人一样隐隐透露着让他厌恶的气味。
联想到屋外那些伪装成顾客的人，他们表现出的木讷与严肃的氛围让莫尔斯若有所思，这种特质在赌徒或者打手的身上并不多见。
“这笔钱完全足够你还清身上的债务，即使只是剩下的部分也足够一个女人用上一辈子了，你之后只需要找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
女仆没有回答，只是接过那只装满了“普罗穆十三世”的木箱子一言不发，她按住木箱的手指骨节发白像是要把它捏碎。
几秒之后，少女才把那只箱子里的白金币倒进自己的行囊里，然后用带有兜帽的袍子遮住它。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么......再也不见。”
女仆小姐转过身，拉开小房间的房门。
在他离开之前，那个在圆桌后正襟危坐的男人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且慢，我还需要确认一件事。”
他扬了扬手中的羊皮卷，
“你没有看过这里的内容吧？”
女仆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
“啊......当然，我确定这一点，这是雇主你开出的条件不是吗。”
“而且，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魔法学徒，根本不可能看得懂这种层次的魔法理论。”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就连一个完整的句子也很难说出口。
在她的背后，圆桌后的雇主点了点头。
“没错，小姐。”
“既然如此，您可以离开了。”
女仆离开了这个狭**仄的房间，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但雇主却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动作。
在她离开小房间的下一秒，赌场内的烛火忽然熄灭，它的门窗被看不见的力量猛然合上。
赌场的老板和伙计倒在地上，已经停止了呼吸，那些诡异的顾客全都不见。
少女猛地回过头，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