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空了？”
斥候感到有些惊讶，他在战斗开始时就一直在计算着对方的魔力，那个使役水妖的萨满现在应该已经没有足够的魔力来施法干扰斥候的箭了。
他的脑中闪过了目标的详细资料，一个有六级刺客水准的法术学徒。
仅仅凭借着纸面上的力量，她应该躲不开自己的箭......
斥候又想起了那些古怪的尸体，那个叫蒂莱娅的女人身上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虽然首领没有向他们透露全部的隐秘，但他现在也再也不会怀疑目标的危险性。
也许是一件足够强力的魔法道具或者护具，又或者目标的确于某种存在签订契约获得了什么危险的能力，这都能解释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
马车跑得不慢，驾车人的技术很好，但即便如此笨重的马车也不可能跑得过战马。
距离越来越近了，他又一次拉满弓弦开始瞄准。
在第一次失手后，斥候改变了目标，这一次他选择瞄准车架上的短发女佣兵。
看不见的线将对方的后脑与箭矢链接起来，斥候的眼中出现了细小的十字，只需要再有一次呼吸的时间，羽箭就能够洞穿那颗充满青春活力的美丽头颅。
他的手指一寸寸离开弓弦，可是——
一声凄厉的马嘶在他的耳边炸响，这个声音出现的过于突兀，而且怪异。
就如同狂风灌进破烂的胸腔，混合着粘痰和污血爆发出来自地狱的声响。
“什么鬼东西！？”
斥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怀疑自己正在经历一场噩梦，也许是昨天夜里喝多了麦酒现在还没有醒来，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荒诞的，不真实的东西。
在骑兵与马车之间，血肉模糊的死者们摇晃着站了起来。
腹腔被掏空，用残缺四肢支撑起身体的死马；被砍开肩膀与颈椎，仅仅用些许血丝和碎肉链接身体的妖精；被挖掉一只眼睛和舌头，手臂暴露出半截白色骨茬的惨死商人。
那种扭曲至极的姿态无疑属于亡者，斥候在其中看不出任何属于活着生命的意识或者平衡感，他们周身都散发着异质不祥的黑色灵光，只是存在就让周围的植物枯死凋零。
“是亡灵！”
同伴的惊呼声迅速拉回了斥候的意识，可是他已经在这几秒的时间里丢失了原本锁定的目标。
亡者的尖啸声让战马产生了恐慌，它们紧张的扬起前蹄想要逃离这个异常的地方。它们比人类更加敏感，也更相信自己的本能，但忠诚却迫使这些动物对抗着自己的天性陷入两难的矛盾处境。
“不要慌，这些亡灵并不算强大。”
路易斯举起圣徽，太阳一样的光芒在他的头顶绽放。
不死的亡灵们在阳光下哀嚎着，它们的血肉开始加速腐烂脱落暴露，裸露出的骨头也在光芒下灼伤风化。
神力会克制亡灵，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即使亡灵们的力量并不比骑兵们逊色多少，但也会在圣徽的面前一触即溃。
路易斯的额头上冒出汗水，他看着焦黑却仍没有倒地的骨架，它们头骨中的暗红色火焰还没有完全熄灭，出现在这里亡灵生物们相比它们的同类似乎格外的难以净化。
“凭借一束烛火就想要照亮整个黑夜？”
嗤笑声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响起，骑兵们忽然发现周围的雨幕似乎变得比之前更黑了，在圣徽照亮的区域以外就连水气都被完全染成黑色。
雨水变得腥臭粘稠，嚎叫声此起彼伏。
一点点暗红色的火星在黑夜中浮现闪烁......那些全都是眼睛。
数十，数百，更多的亡灵从泥泞中站了起来。
它们全都是这片沼泽中的死者，亡灵们收到了盛宴的请帖在雨幕中奔赴而来。
黑色的污泥是它们亵渎的礼服，干涸的颈血是它们猩红的领结，每一具尸骸都盛装打扮，共享这一场雨中的狂宴！
路易斯快速翻动着手中的书页，更多的汗水溪流般沿着他干瘦的身体向下流淌，他的神力在急速消耗着仅仅是在地狱中维持一片安全的区域就已经让他用尽全力。
在这令人绝望的光景中，斥候的耳朵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听见了一个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它与那些狂乱的亡灵们格格不入，在这雨夜中显得那么孤独而突兀。
“好像是......我们的人？是教会的援军！从灰塔来的骑士！”
斥候激动的喊了出来。
路易斯也猛地扭过头，看来牧鹰人还做了其他的安排，他不禁庆幸却又感到颇为惭愧。
蹄声如雷，那位骑士的冲势竟然丝毫没有被亡灵大军的阻碍，以一敌百如入无人之境。亡灵们似乎感到了来自灵魂本能的畏惧，甚至在那位骑士到来之前它们就自觉的分成两排，在尸山中让出一条血色的通道。
骑士丝毫没有减速，在他冲锋时没有任何一个死者敢于对他做出不敬之举，就像是平民在街道上对着巡游的君主低下头颅。
路易斯从那位骑士的身上捕捉到了某种异样的熟悉感，他披着与骑兵们同色的斗篷，闪亮的锁甲在斗篷下随着冲锋摆动，最后——他在兜帽下看见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小心！他不是——”
神职者的急迫的吼声才只喊出了一半，斥候就感到身体一轻，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变得颠倒过来。
他在半空中旋转着看见了自己的后背，惊骇与不解戛然而止，他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斥候的头颅在泥水中滚动了几圈，在黑马的铁蹄像西瓜那样挤爆炸开。
骑士完全无视了圣徽散发的光芒，一剑削飞了斥候的脑袋。
他的兜帽脱落下来，暴露出死人般苍白的脸，这位骑士赫然就是在之前战斗中死于罗恩斯之手的骑兵！
“死亡是平等的，即使你生前冒犯过我，它也会给予你平等的宽恕。”
“现在我赋予你新的名字，并且发出邀请。”
巫妖戏谑阴森的声音令所有人都感到胆寒。
“亡灵骑士，好好招待你久别重逢的手足们，让他们也尽情享受这场晚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