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斯有些诧异的发现，自己沉睡的时间似乎比预计中要短一些，状态也比想象中恢复的要好。
这时，他才想起来去观察自己寄宿的身体主人正在做些什么。
黑发少女蜷缩在一张沙发里，嘴角还挂着晶莹的涎水。
巫妖先是皱了皱眉头，这副毫不设防的表现可不是他想看到的，这个女人的通缉令现在还被挂在灰塔城的公告栏上。
虽然他们已经离开了灰塔，但这种消息在赏金猎人和佣兵中的传播速度绝对不慢，如果她的脸被其他人看到多半会惹下不小的麻烦。
他可不想在那次逃亡之后再面对一整队普罗慕教会的行刑人。
根据蒂莱娅的计算，莉莉的炼金药剂至少还能维持一周左右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应该能够恢复一定力量占据身体或者摆脱险境。
就在莫尔斯想要发作之前，房间内另一种有些熟悉的布置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蒂莱娅面前的茶几上整齐的铺着一张绘制着简单图案的羊皮纸，它的四角堆着一些细碎的灰色粉末，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些烧焦的味道。
莫尔斯很快分辨出了那几样材料的残渣，然后颇为意外的咦了一声。
这些都是他在那天晚上临时教给这个魔法学徒的东西，利用这几种材料完成的简单仪式能够帮助他提炼死灵气息恢复自身状态。
巫妖颇有些感到意外，一直以来这个愚蠢的魔法学徒都不太愿意相信自己，莫尔斯已经做好了沉睡半个月的打算。
他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重拾这个仪式，帮助自己早日恢复。
难道这个家伙总算对自己产生了一些感恩和忠诚之心吗?
莫尔斯对蒂莱娅的做法感到满意，在这样恶劣的处境下，一个有用的仆人是极为难得的。
如果她能够重拾对自己的忠诚，巫妖也不介意大度的让这个女仆再多活一段时间。
莫尔斯的灵魂还没有恢复完整，在对身体控制权的争夺上很容易出现纰漏。如果有了蒂莱娅的帮助，他就有时间更专注的补全灵魂。
更何况，在摆脱了极端危险的处境后，骨子里的挑剔再一次在法师的心中占据上风。
蒂莱娅的这具身体太弱了，矮小，脆弱，缺乏魔力。对魔法和元素的亲和力很差，暗杀之外的各方面天赋也很难让人满意。
这样的身体根本无法与莫尔斯生前那具为了特化施法能力，锻炼改造过无数次的肉体相提并论，也无法完美承载他那庞大的力量。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并不一定真的要选择在这具身体里完成重生，或者在那之前，他还可以稍微做一些改善让蒂莱娅更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容器。
巫妖哼了一声，房间的窗帘被看不见的力量放了下来，一张毛毯漂浮着覆盖在少女的身上，如同一层阴影遮挡住了她的大半面容。
在毛毯的阴影下，女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咧着嘴角继续着美梦。
此时的莫尔斯还没有察觉到，他产生的一切想法都围绕着一个隐晦主题，那就是放弃伤害名为蒂莱娅•波特这个个体。
——
“这种方法真的能行吗?”
蒂莱娅忧心忡忡的问。
在她的面前，菲林正趴在地板上绘制着巨大而复杂的法阵。
“理论上没有问题，萨满的力量本质上就是通过契约使用自然精魄的力量。”
蒂莱娅回想起那天在沼泽见到的景象，菲林至少与三个灵体签订了契约，并且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使用它们的力量。
“可是，里德尔先生并不是自然灵。他生前是一位真正的魔导师，我们有可能绕过他本人的意愿签定契约吗？”
“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
菲林又在地板上刻下一个符号，用奇怪的熏香粉末把它填满。
“但是里德尔大师的灵体并不完整，并且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他现在的状态，在某种意义上就像一个还没有诞生完整意识的精魄，区别只在于他过于强大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外界的刺激而惊醒。”
“所以即使成功签订了契约，契约的内容也决不能出现‘服从’或者‘奴役’一类可能会刺激到他的字眼。要让契约的内容尽可能贴近你们平时相处的状态，我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在不明显违背里德尔大师意志的前提下，做一些简单的暗示或者诱导。”
“准备好了吗?”
蒂莱娅吞了口唾沫，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平时和巫妖相处时究竟处于一个这么样的地位。
在刻下最后一笔并得到蒂莱娅的确认后后，菲林退后到房间的角落里，摇响了一串奇异的骨片风铃。
无形的风卷起地面上的富含魔力的粉末，将这个空间封锁起来。
下一秒，香炉内的油膏自行燃烧起来，烟雾中混杂着让人意识模糊的香味。烛火似乎出现了某种奇异的变化，蒂莱娅看见自己身后的影子在逐渐分裂，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她的影子里撕裂出来。
女孩的口中，鼻腔，眼睛里都渗出漆黑色的烟雾，它们迅速在蒂莱娅的身旁凝聚重组成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
蒂莱娅被这种未知的可怕变化吓了一跳，但却阻止不了更多的黑烟从口鼻里冒出来，她想要咳嗽了几声却又意外的发现自己并不难受，只是单纯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随着更多的烟雾出现，那个人影的样貌也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气质阴鸷如同毒蛇般的法师，他披着由黑色雾气织成的法袍，面无表情，微阖的眼眸闪烁着暗红色的微光。
他的腰部以下依旧是不成型的黑雾 ，链接漫延向少女心脏的位置。
菲林从未见过这么强大的灵，即时并不完整他也能感觉到那股仿佛要把太阳冻住的冰冷气息。那些黑色的雾气就如同暗潮汹涌的深海，随时都有可能掀翻蒂莱娅这座微不足道的小船。
她迅速调整状态冷静下来，口中喃喃有词，吐出古奥复杂的语言。
她的语调十分轻柔，就像夜深时的晚风和虫鸣，在这样的环境下，那些涌动着的黑雾逐渐安静下来，法师的眼睛也微微阖了起来只剩下微不可见的一线暗红。
菲林的额头满是冷汗，她慢慢垂下那根长木杖，仪式正在发挥作用她成功完成安抚度过了最困难的一步。
奇异的文字在半空中浮现出来，的目光被它所吸引了，虽然她并不认识这种魔文，却能够隐约理解其中的含义。
“契约双方不得以任何方式互相伤害。”
“莫尔斯•里德尔应该放弃蒂莱娅•波特的身体，寻找更合适的容器。”
“蒂莱娅•波特需要尽可能帮助契约的另一方恢复魔力以及灵魂的完整。”
“在契约者分离之前，应该彼此协力，保护对方的安全。”
菲林压低了声音，
“试着去触碰那些文字，不要排斥它的力量，相信它不是束缚而是一种保护。在其中留下自己的灵魂印记，你们将在彼此灵魂的见证下签订契约。”
蒂莱娅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手指戳向其中一段文字，于是一小段花体签名出现在文字的末尾。
在菲林的诱导下，法师的灵体也抬起右手，那是一双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它的表面没有任何瑕疵，让人很难想象这真的属于一位死者，一位沉浸在死灵气息中的邪恶生物。
可是在莫尔斯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文字之前，他却忽然停住了。
巫妖在少女们惊骇的目光中，一点点睁开那双暗红色的眼睛。
文字在他的注视下如同被打乱的水面那样，变的模糊。
他并没有真正醒来，依然保持着深度的沉睡，可契约的内容却因为无法解释的原因被强行扭曲篡改了一部分。
一切异常随之消失，莫尔斯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一枚如同黑色印章般的印记出现在众多符号之后。
他签订了新的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