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二刻,天上又飘起雪来。
院子里,老太太坐在院子里喝着茶。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沉沉的睡下了,距离天明也不是太久远了。
“叫我出来作甚?”秦婉儿从房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点着一盏灯坐着的严婆婆。粗鲁的坐到她对桌,语气甚是不悦。
“是你逼迫小月儿用了请神之力?”
老太太淡定的问了一句,听到这话,心里一激灵。所有的瞌睡都散尽了,迅速的拔出剑架到老太太脖子上。质问一声:
“你是什么人?我劝你不要动歪心思!”
突然明白了白天的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这老婆子仿佛是知道很多东西,叫人迅速慌了神。
“奇怪了,你居然会担心别人。”老太太淡定的喝了一口茶,哈出一缕白烟。
“老东西,别逼我弄死你。”秦婉儿又逼紧一步,取这个手无寸铁老人的首级如探囊取物,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在我印象中你应该是个冷漠无情、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谨慎万分的人啊,你怎么会在乎别人?”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秦婉儿面色阴冷,这老婆子知道到东西应该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你们的义父,他太过于以自我为中心,目光太过于狭隘。他只看到了冰山一角罢了,就把他所谓的认知当成真理。”
老太太淡定的抿了一口茶,她好像心知肚明秦婉儿是不敢对自己下手的。
“放下吧,你若是真要动手我这老家伙可不会活到现在。”
秦婉儿从未这么憋屈,从未有过被看得这么透的经历,哪怕是义父,也从未能预料到她的一举一动和心里所想。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秦婉儿咬着嘴唇,心想该是落入了长生门的圈套,脑子里开始构思如何保住他然后逃出生天。
“不必多想,我不会对小月儿不利,相反的,我会保护他。”
又是意料之外的一句,更让人猜不透。
“正如你义父所说的,这个世界有无数的时间和空间。它们是相邻的,是几乎完全相同的。”
“为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秦婉儿看着老太太,这份沉稳着实让人心里慌。莫非她不是人?
“老婆子可不是神明,不过是个活的久些的人。”
只是一个荒诞的想法都被看穿了,这老家伙可真是个碍眼的人。
“你义父说过吧,秦家第二十二个子孙是每个世界唯一不确定的因素。事实也是这样,不过和你一副说的唯一有出入的地方,不一定非要是你们两个。而是只需要一阴一阳即可。”
“真是荒诞,正好我们两个一男一女由着你说呗。你就一定是对的?”秦婉儿作出一副菜市泼皮的样子,一方面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一方面想试着套话。
“那可说不准,毕竟我见过很多个“你们”了。会陷入轮回的可不止你义父,是整个世界,不过所有人都是没有记忆的,你义父的记忆都是残缺的,只有我的记忆是完完全全没有遗漏的。”
老太太只是淡定的说了一句,不过这倒是让秦婉儿的表情有些难看。
“我见过千千万次你,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么将另一个配对的折磨到对你惧怕到唯命是从,要么就是遇上了刚正不阿的那种,你一剑给杀了,最后你也死了。”
“什么?”
“我也见过很多次小月儿,他总是非常温柔聪明。可就是这份温柔,害得他没有一次有好下场。”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秦婉儿黑着脸,攥紧拳头。
“我只是好奇小月儿为何会动用请神之力将自己害成这个样子。看你这个样子我大概猜到了。”
秦婉儿低着头默不作声,半晌,抬起头来;月亮偏向西边了,再过不久鸡也该叫了。
“你叫我出来不会就是说这个吧?”
“离天亮还早呢,不急。”
老太太丝毫不急不慌,反倒是秦婉儿如坐针毡一般。
“我只想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是。”老太太瞄了一眼她,她仍然是黑着脸默不作声。如此神态,倒让老太太心安了不少。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们两个配对到一块。也还是头一次见到没有被虐待的小月儿。”
听到这话,她愣了一下,随后仿佛如释重负。抬起头来正视着老太太。
“真难得,这么看来这一世他会平平安安的度过,可真是与之前的几万次都不相同呢。”
老太太笑了,乐呵呵的喝了一口茶,终于还是凉了,便端起茶碗一把泼了。
“你在试探我?你不是知道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么?”秦婉儿盯着老太太问到,她很不解:她怎么敢保证自己不会对她动手?
“是,但比起之前与小月儿配对过的人来说,你不如那些疯子拼命,纵使你是这些人里最强的,但你仍会为了以绝后患杀人灭口,甚至不惜使用最卑劣的伎俩。”老太太笑着说出这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的话。
“这听着可不是好话。”秦婉儿盯着她,看上去和刚才并无二般,其实心里倒轻松的很。
“对于人渣来说是不需要好话的,不是吗?”
“确实。”
“倒沉得住气。”
“这种事为什么只告诉我?”
“因为你很强也很自私,所以让你保护他是最合理的,他是心中怀着天下人,却唯独没有他自己。”
“这可真是……”
“你听好了,小月儿他的请神之力有失也有得,虽然能得到的比起失去的很微弱。”老太太停下了笑容,神情严肃起来。
“有失有得?得到了什么?你别跟我说是这副羸弱无比的身体。”
“第一次失去的是健康,得到的是——你们俩不会同生同死。”
秦婉儿听的有些呆滞,这权当什么都没得到一样。这请神秘术权当和放屁一样。
“第二次我见的相对就少了很多,得到的是他和你都能梦到过去或是未来真实发生的事。”
“这倒是合理些了,那失去的呢?”
“有一次他失去了记忆,有一次失去了智力,有一次失去了视力还有一次失去了听力。运气不好,还会失去生命。”
“…………”
“第三次则会直接死去,所以该怎样你也该懂了吧?”
“……我明白了。”
秦婉儿抬起头看了看天,雪已经停了。
“你活了多久了?”
“数不清了,大约也有个几万年了。”
“那我义父呢?”
“同我一样,也活了这么多年。不过他的记住的不过百年而已,很多东西他记不住,这可能就是他的诅咒。”
“那你呢?你就把反复轮回了几万年的事全部记住了吗?”
“你倒是真的远不如小月儿聪明。”
“你……”
“每次都是几乎一样的,根本不需要记住一模一样的事。只有这些为数不多的不一样的地方会被我记下来,人啊,很多重要的事都会忘掉,这些对自己不重要的必然不会记住。”
“那你凭什么说我义父只看到了冰山一角,你不也是忘记了很多么?”
“区别在于,他大部分记忆不是忘记了,而是被这世界的规则给抹掉了。而我,和他不一样。”
愣了一会,虽然很多地方突兀的不得了,但是重要的地方都被这老婆子说中了。她的话就算再超出常理对秦婉儿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得到了她不会对秦月不利这句话,也没别的奢望了。毕竟很多东西她好像是真的知道。
天还是黑着,外面的鸡已经叫起来了。
“周围还有人住?”
“当然有,都是长生门来监视我的罢了。”
“你就是这天下懂的最多的人了吧,为何宁愿被这些人监视?”
“监视着就监视着呗,倒叫我活的安逸方便。”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铁盆里烧的火也灭了。老太太起身伸了个懒腰,望向山上已经有人家点了灯。对秦婉儿摆摆手往屋里走去。
“对了,你要问我什么问题?”秦婉儿突然想起这档子事,对着她问了一句。
“我已经问完了,你也回答的令我满意了。天还没亮,睡个回笼觉吧。”老太太头也不回,走进屋里睡了。
秦婉儿还在院里坐着。哪还睡得着觉,早就没了瞌睡,老婆子当真会作弄人。
又过了些时候,柳江缨也穿好衣服出来了。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你起的怎么这么早啊?”柳江缨望向呆坐着的秦婉儿,打着哈欠问到。
“被鸡吵醒,睡不着了。”
“是吗,那正好趁婆婆还没醒,讨论一下那些死士怎么办。”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放在桌上。
“死士?”
“嗯,那天的死士查到来源了,与山下一座城里的一个帮派有点关系。”
“查到他们了直接逼供不就行了么?”
“黑道上其他的帮派知道了,可以借此抹黑长生门。而且这些人的嘴不一定撬的开。”
“那用钱买通呢?”
“黑道上的人总说些什么必要的恶之内的屁话,用合理的价钱也让他们张不了口。”
“这样啊……”
秦婉儿坐着思考了一会。
“人总是有软肋的。”
“什么?”
“到时候我去谈判,到时候我伪装成你,你跟着我,看看该怎样与这些人渣谈判。”
“你要怎么做?”
秦婉儿瞄了一眼秦月的房门,还是紧闭着的。太阳这时也出来了。
“暂时你不需要知道,到时候你只需要叫你的手下听我的就行了。”
柳江缨看了看她,完全看不透这个人。
“以你的名义通知他们与他们谈判,到时候再多叫些会功夫的。”
“你这是要……”
“是的,所以你干不干?”
柳江缨有些迟疑,但是仔细权衡一下利弊。纠结着,痛苦着,最终答应了她。
“就按你说的那样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