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央,你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想杀掉自己最爱的人吗?”
面前的女孩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甜腻而爽朗的笑容:“怎么,小说里的故事你都信?”
我抿了抿嘴唇,沿着细长的窗台坐下,开始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麟央在我身边坐下,看上去依旧笑嘻嘻的,她说:
“怎么啦,我可爱的小学妹,出了什么事?姐罩着你!”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除了父母以外,人最爱的都是自己而已。”
“所以呢?”
所以...想自杀的人也爱自己吗?像我这样的人...也会自己吗?爱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趋利避害就是爱吗?自私自利也是爱吗?对自己好就是爱吗?
这就是爱吗?
我感到喉咙又干又涩,像是有海绵在里面吸收水分一般干得发痛,把我要说的话也吸收得干干净净,最后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这样一直保持着沉默。
夕阳的光辉慢慢淡下去,夜幕渐渐回到它最初的样子。麟央从窗台上跳下:
“走吧,天都快黑了。”
我点点头,但一动也没动。麟央在旁边等着我。我想她一定很讨厌我吧,这样的言而无信,答应过的事情一件也做不到,耽误自己又耽误别人的时间。我也知道自己一直脏兮兮的,不喜欢穿新衣服也不爱化妆,不管在哪种人眼里都是个另类。
跟我做朋友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走吧。”麟央又重复了一遍。
我抿抿嘴,从窗台上下来:“其实你不用等我的。”
她没回答。
第二天的时候,麟央没有来学校,大概是肺炎又发作了吧。我一个人坐在天台喝着闷酒。
冬日的冷风把树叶吹得瑟瑟发抖,小鸟也不知去哪搬了家。我缩了缩身子,不争气地想:
如果现在翘课回家的话,估计会很爽吧?
可惜差生如我,也没有一次真的敢回过家。
“学姐...”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小男孩站在楼梯口,手里拎着一大袋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见我看过来,他怯怯地后退了一步,又很快小跑过来,把袋子在我身边放下,丢下一句“学长们让我给你的”就跑了,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看起来到底有多吓人。
或许我还应该怀疑一下那些学长们到底有多“凶”。
我把袋子打开,看到了一堆油腻腻的炸鸡,又把它放了回去。果然那些直男的审美一点儿也没变,该有人告诉他们男生的某些喜欢女生有些甚至是讨厌的。
“泽雅学姐,我说过不要在天台上喝酒了...”梦幽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听起来有点烦恼。她是学校的纪律检查委员,比我小4岁。我们总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不遵守规则,她来管理我的行为准则,渐渐地居然也成了我数为不多的朋友之一。
“这些又是那些男生送的?”她看了看那些炸鸡,问。
我点点头,又喝了口啤酒,翻起了旧账:
“这要换在一年前,你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啊……”
“泽雅学姐,你喝多了。”她打断了我的话。
“我才没有,我可是千杯不倒!”
“你可闭嘴吧。”她把矿泉水强灌进我嘴里,“你没醉的时候哪会看着人傻笑还一筐子话。”
“你平时不也......”我下意识地怼回去,又想到什么咯咯咯地笑起来,“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套我的话...你想知道研究所里那些混吃等死的打算研究什么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已经不纯洁了...”
我笑地眼泪都流了出来,梦幽死死地捂住我的嘴,不知道说了什么,我便也安静下来,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大笑又大哭起来,记忆随着当时的理智一起支离破碎,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但醒来时身上盖着的衣服不是我的。
看吧,我身边的人都关心我。
看吧,我也不是感受那些关心与善意。
我只是作贱而已……我只是回不去了而已……
“还来么?”
我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腿沉重地几乎抬不起来。我努力勾出一抹笑容,把50元递过去:
“继续吧。”
汉子把钱攥在手里,另一拳快速地打在我的下巴上。没来得及收缩的舌头没有躲过此劫,一股带着淡淡的铁锈味道的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脑袋也昏昏沉沉地痛到炸裂。我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感受到了后面一拳接着一拳的来自身体深处的疼痛,像是内脏受损那样。
“你今天心情不好?”他问。
“没有啊。”我感受到面部肌肉的抽动,算是开心吧,我想已经算是了吧。笑了不就是开心吗?笑难道不算是开心么?
汉子盯着我的眼睛,最后叹了口气:“你第一次怎么说来着?”
第一次...我在大脑努力搜寻着,但什么也没找到。话说回来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怎么说的?想起来了么”他继续问,语气
变得尖锐起来。
我在心里一阵哆嗦,害怕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我应该记得的,我怎么能忘记这些东西呢?连约定过的话都忘了我还是个人么?
自私、失约、不守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啊……像我这样差劲的家伙,到底为什么要出生啊……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行呀,只要我死了我身边的人就没有负担了吧……
谁能救救我呀……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砸,我咬着嘴唇没发出声音。我怎么能故意骗取他的同情呢?可我咬着嘴唇好像更像是骗取同情啊……我该怎么办……负面情绪一下子向我涌过来,占据了我整个大脑,任凭我怎么切除都无法收敛。
最后在我模糊的视线中,汉子勾了勾嘴角,像是讽刺般地对我说:“你第一次说你是受虐狂来着。”说罢,变快步离开了。
然后,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晚上的时候,我又躺回了自己的床上,连澡都没洗。下巴那里肿起一块,用手可以摸得出来,我在变丑的路上走得更远了一些。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早就不想再看到这张脸了,不过还是有一些在意。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呢,只有我根本做不到。
小刀依旧熟悉地划在左手上,臂部、腕部遍布伤痕。夏天是真的很讨厌啊……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麟央已经不在了。
又是失眠的一天,对于嗜睡的我来说正常得过分。因为嗜睡是在早上,就像是倒时差那样。
......好累啊。
......好想死啊。
(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