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坐在泥泞且杂乱的战壕中,疲惫的盯着被硝烟笼罩的天空,战壕外隆隆的爆炸声从未停息,我不敢,也不愿把我的身子直起来,我太累了,太累了。
“先生,可以让一下吗?”在我仍在贪婪的享受无比珍惜的安宁时,一位小先生,没错,一个年轻的小子,带着他那还未脱去稚嫩气息的脸庞,穿着一件干净的军装来到了我的身旁。
“你要去哪?”我看着他蓝色的眼瞳,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睛,我不由得感兴趣的问到。
“去第五军的战壕先生,那些法国人和我说,沿着这条战壕一直往前走,就可以走到了”新兵提了提肩上的枪带回答道,看起来那根制作粗糙的枪带和那把对于他来说笨重的MLE让他未遭受磨炼的肩膀感到负担沉重。
“这里就是第五军的战壕了,这里都是”听到这名新兵说要去第五军的战壕,我随意的把手一伸,指着这一批坑坑洼洼的土地对他说到。
“那您也是第五军的步兵吗?”新兵听到了我的回答后又紧接着问到。
“没错,坐下来吧,你不就是来补充空缺的吗,来吧,把你的行李塞进那”我看了看新兵的臂章,我很清楚,那和我的一样,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远征军第五军,多么长的名字啊,很难相信,那些军官绅士们可以一遍又一遍的对我们重复个不停,我指了指斜对面的一个由木板隔出来的小空间,让新兵把他的行李放在那。
“好的先生”新兵看了眼我指的‘狗洞’点点头,随后便把背上的行装拿了下来。
“帮我看一下,里面有没有死老鼠,如果有的话,请帮我扔出来”看着新兵的后背,我突然对他说到。
“死老鼠!天呐!”听到我的话后新兵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我说到。
“是的,这也是顺便的事,看一眼吧,或许没有呢,我这里可穷的连老鼠都瞧不上”看着新兵那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微微一笑接着对他说到,听到我的话后,新兵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俯下身子瞧了瞧我得意的‘狗洞’里是否有一位已经死去的不速之客。
“先生,这里有很多的杂物,但没有死掉的老鼠”在看了一会儿后新兵转身对我说到。
“那就更好了,把东西放好,然后赶紧过来吧”我微笑着看着那新兵摸着他那新发的背包,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首先先平平整整的垫在洞里,随后又伸出手把报纸再铺平了一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才满意的把包放进了我的‘狗洞’中。
“来吧朋友,这里可没有椅子,我给你留了一片比较干燥的位置”我看着新兵拿起去走过来后,稍微挪了挪位置,把一小片干燥的泥地让了出来。
“这...”看着新兵又一副犹豫的面孔,我依靠着胸墙笑了起来。
“在战壕里可没有那么多报纸给你用,坐吧,反正你的衣服迟早会脏的,除了帽徽,那些绅士们不会为难你更多的”听到了我的话后,新兵再次犹豫了起来。
(轰!)就在新兵还傻愣愣的站着时,一枚炮弹落在了附近,剧烈的震动直接把他震倒,这下好了,他摔倒的位置不算干燥,湿泥巴糊在了他每一寸和大地亲切接触的位置上。
“请过来吧,我这里还有一条算是比较干净的手帕”看着他的狼狈样,我大声的笑着,在这个情景下,我笑的显然不够厚道,但请恕我失礼,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这一幅场景对于我来说显得那么得之不易。
“恶!真脏!”新兵爬了起来,朝我走来,边走边甩着手上的泥巴。
“给你,欢迎来到弗兰德斯,朋友”我掏出一条泛黄且有不少小破洞的手帕递给了他。
“谢谢”新兵被泥巴糊了一脸,也没顾着什么,直接就把我的这条脏手帕往脸抹。
(轰隆隆!!!)在新兵半蹲着擦脸时,又一连串的炮弹落在战壕的周围,飞溅的泥土像是下雨一般浇淋在战壕里,这样,新兵那件干净的军装算是报销了,他变得泥泞,并且潮湿,但可惜,在这里,很难可以把衣服烘干,而新兵,他赶忙在我一旁坐下,然后试着把脑袋上的泥土甩下来。
“戴上你的头盔先生,把这里当家来看吧,如果不出意外,你会在这里待很久的”我用手轻轻的扶着帽檐,就像是在伦敦时那样,向他敬礼问候,不过在战壕里,我带的是头盔罢了。
“抱歉”听到我的话后,新兵把后翻到脖子上的头盔重新戴上。
“我叫布莱克·亚特伍德,从伦敦来的,你呢?”我伸出手,同时对新兵介绍到。
“费奇·塞德里克”新兵握住了我的手回答道。
“听起来,你应该是威尔士那边的吧?”
“是的,我从卡迪斯来”塞德里克回答道。
“你好塞德里克,欢迎来到弗兰德斯”我再一次向他问好。
“谢谢,如果不是一来这,就摔了一跤,弄得满身都是泥巴,我想我会很愉快,在来前线的第一天就能认识你,亚特伍德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塞德里克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巴,同时也再一次向我问好。
“这里就你一个吗?”在问好后,塞德里克问到。
“不尽是,我的最后一个搭档在半个小时前死了,他是一个很幽默的苏格兰人,很可惜没能让你认识”我耸了耸肩回答道。
“抱歉,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新搭档了亚特伍德先生”说到这里塞德里克对我说到。
“很高兴可以与你共事,塞德里克”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里原先有几个人啊?”说到这,塞德里克接着问到。
“啊,那人可就多了,原本有七个人呢,除了我,还有死掉的苏格兰人,两个新西兰的家伙,一个浑身机油味的加拿大人,他们三个都死了,冲锋的时候,被德国佬的机枪一块扫死了,还有两个,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只是冲锋的时候不见了踪影,我想他们也应该都死了”
“我们还会冲锋吗?翻过战壕,踏过外面的铁丝网和拒马,向德军的战壕进攻吗?”说到这,塞德里克问到。
“我不清楚,这里原本也是德国佬的战壕,是他们1914年9月后放弃的阵地”亚特伍德摇了摇头回答道。
“但我们总会进攻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虽然现在很累,但只要能够让德国佬吃到苦头,他们总会和我们停战的,或许在年底,也许是几个月后,战争就结束了,反正今天也才是4月22”我想了想后对塞德里克说到。
“反正这里,这里好像是伊普尔吧,这里已经打过一场大仗了,总不能再打一场吧”
“看那,那里有一朵花欸”看着话题变得沉重了起来,塞德里克突然指着远处的一朵鲜红的虞美人对我说到。
“真稀奇,这里竟然也会开出这么鲜艳的花朵”顺着塞德里克的手看去,一朵鲜艳的虞美人随着微风摆动着,在花朵背后升起的浓烟衬托下,那朵虞美人显得更加的红艳。
“真好看”塞德里克说到。
“是啊,战壕里一直都是土黄色和黑色的,看久了我感觉人都要出问题了,等到不久后战争结束了,我回我的伦敦乡下老家,我一定要种一片花田,我要把所有能种的花给看个够”看着那朵虞美人,我不由得高兴的对一旁的塞德里克说到。
“多好啊,到时候你还可以把花卖掉”塞德里克点点头赞成到。
“不卖,就这样种着,如果有路过的人,他们要是觉得好看的话,我可以送给他们几支”我笑着摇了摇头。
“到时候我...”“所有人起来!德国佬要进攻了!”听完了我的话,塞德里克也想说些什么,但此时尖锐的哨声响起,一名军官吹着哨子从另外一侧的战壕拐角处突然出现,在他从我们身前跑过后,一队穿着滑稽的红色裤子的法国士兵也从另外一侧的战壕拐角跑了过来,他们用奇怪的语言朝着我们两说了什么,但可惜,我听不懂。
我和塞德里克直起身子,趴在胸墙上,目光越过胸墙眺望着远处的德军战壕,利斯河的一条小支流把我们两军的阵地分割开来,这时我才发现,在我们先前冲锋过的地方,竟然也有几朵虞美人被掩盖在泥土中,那点点红色虽然隐藏在一片足够让人绝望的黑色中,但被炮火点燃的拒马燃烧着所发出的火光照耀了这些被摧残,被泥土掩盖的虞美人。
几架德军的飞机从对面德军的战壕后方的森林中‘飞出’看着他们在天空转悠了一圈又飞走后,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炮声从德军方向的大后方传来。
“敌军炮击!注意!”在军官的咆哮声中,我赶忙拉着塞德里克从胸墙上退下来,躲入了我的另外一处‘狗洞’中,看来今天又要在炮弹覆盖下渡过这一天剩下的时光了,躲在拥挤的‘狗洞’中的这么想到。
公元1915年4月22日,法国与比利时交界处的伊普尔地区,一条名为弗兰德斯的战线上,这是名为布鲁克·亚特伍德的英军士兵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