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来临,天空下了雨。
喧闹了一整天的西京市在夜幕下慢慢沉寂。特别灾害应对部门将包括“秩序者”总部大楼在内的大片区域隔离开。消防车的爆闪灯充斥黑夜,直升机在上空呼啸,照明灯光下,无数救援和医护人员投入到灾后工作中去。
此时,临时搭建的医疗棚内——
灯光明亮晃眼,空气中混杂着难闻刺鼻的药水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布帘掀动,护士拿着染血的纱布匆匆离开。
艾芙尼尔抿着唇,坐在手术室外。
她的腰部缠着厚厚的纱布,沉默地坐在监护室外,垂着头。
空气湿热,到处是惹人心烦意乱的噪音,没多久,布帘掀开,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出。
那是一名有着漂亮的蓝色瞳孔的年轻女性,是上级组织从国外调来专门对代理人负责的医生。她的名字叫西琦友纪,早在加入组织之前她便是在医学领域取得了不少名誉。
她是艾芙尼尔关系不错的友人。
西琦友纪面露些许倦色,她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的艾芙尼尔的身影,一边和身后的护士说着什么,一边取下手套和口罩,从兜里抽出一根细烟,点上火,叼在嘴里。
她很喜欢抽烟,但从来都只会选择这一种比较便宜的、很细的有着独特香草味道的烟。
“友纪!”
见到她,艾芙尼尔立即起身迎上前去。
“艾芙尼尔……?”
见到艾芙尼尔,西琦友纪有些惊讶。
“抱歉,我没看到你也在这里……”
“不用在意……我也不是为了要被谁注意到才来到这里的……”
艾芙尼尔扯着嘴角笑了笑,仍旧难言眼角的疲惫之色,西琦友纪看着腰部和裙子都被鲜血染满的艾芙尼尔,目光微微跳动。
她轻叹了口气,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移开视线。
“今天的侵蚀灾害还是我来到这个城市见过的头一次,要不是你们的努力,恐怕最后会出现非常严重的伤亡吧,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为那些幸存的人们向你们道谢……另外,你的伤好点了吗?”
“多谢关心,我不要紧的……”
艾芙尼尔抿着唇,视线越过西琦友纪,投向她身后。
“比起这个,菲菲娜她是在里面吧?她……现在怎么样了……?”
“菲菲娜……你是为她而来的呀。”
西琦友纪轻轻念着艾芙尼尔牵挂的少女的名字,有些迟疑地咬住烟,深吸一口。
“她是你的后辈啊……倒也难怪。嘛……这一次入院的代理人中,就数她的伤势最重,我们已经做了应急救援,并派人时刻观察着她,总之,她姑且算是保住了一命。”
“那就是没事吧?”
艾芙尼尔执拗地揪着最后一丝期望,但立刻也被粉碎掉了。
“也不能这么说……”
西琦友纪摇摇头轻轻叹口气,看着艾芙尼尔憔悴苍白的脸,斟酌着表情。
她咬着烟,从兜里抽出报告单。
“你也知道菲菲娜她的伤势有多重……虽然看样子她已经做了最大程度的应急止血,但她毕竟只剩下了一只手,伤口又太过于严重,你送她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脑部细胞受损,现仍处在昏迷中,我们现阶段还无法准确预估其脑部功能受损程度和造成的后果……”
“脑细胞受损……?如果严重的话……会怎样呢……”
“深度昏迷……也就是变成植物人吧。除此之外,丧失记忆或者认知功能障碍……之类的……”
西琦友纪掰着指甲。
“总之……在情况彻底稳定下来之前一定要静养,还不是能掉以轻心的状况……这里的临时医疗病房设施不全,而且太吵了,我准备去申请将菲菲娜从这里转移离开。”
“万一……万一成那样了,就没救了吗……”
“很难恢复。”
“这样啊……”
艾芙尼尔有些发愣。
西琦友纪望了艾芙尼尔一眼。
在西琦友纪的印象中艾芙尼尔从来不会表现出现在这副落魄的模样。
或许菲菲娜对她来说是重要的人吧。可偏偏是这样的人,却不得不亲手将她送上战斗中去。
但“适格者”极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便是菲菲娜这样的适应性并不高的少女也必须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战斗。
该说什么……讽刺吗?
叹了口气,西琦友纪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转过身去望着远处。
雨幕下,救援人员和代理人的身影忙碌地穿梭而过。
艾芙尼尔默然地站在原地。
二人之间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直到西琦友纪将几乎燃尽的烟头扔掉。
艾芙尼尔打破沉默。
“我可以看看她吗?”
“可是可以,不过……嘛,算了,没什么……她就在里面,去呗。”
“多谢。”
艾芙尼尔挪着步子向内走去。
西琦友纪望着艾芙尼尔的背影,在兜里摸了摸,准备拿烟,手指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
她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叫住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抱歉,稍等一下……”
艾芙尼尔停下脚步,回头望过来。
西琦友纪在兜里摸了摸,拿出两个塑封袋,递到艾芙尼尔眼前。
“我还有这东西要交给你,差点忘了……”
塑封袋里装着两个小物件,一个黑色通信器,以及一枚染了血的蝴蝶结样式的发卡。
艾芙尼尔愣了愣,接过塑封袋。
“这是菲菲娜的……”
这枚发卡是菲菲娜的“信标”,艾芙尼尔当然认得。
所谓“信标”,其实就是“代理人”与“秩序之力”取得共鸣的“媒介物”,是对“白洞”和遗迹研究之下诞生的产物,一种横跨物质和能量界的特殊结晶。
“信标”是“代理人”与“秩序”取得共鸣的必需品,如果失去“信标”,无法与“秩序”取得共鸣,就无法进入“放逐姿态”。简而言之,“信标”就是“代理人”最根本的凭依。
而因为不同的“信标”对不同波长的“适合度”有所区别,每一个代理人都有其独特的“信标”。
比如与菲菲娜不同,艾芙尼尔的“信标”就是一枚星型耳钉,戴在左耳上。
“这是菲菲娜的东西,我觉得应该交给你。”
西琦友纪说道,又从兜里抽出一根烟来。
艾芙尼尔没有说话,她愣了半晌,才将发卡拿出,小心地捏起衣角擦掉血迹,攥在手心。
冰冷的。
艾芙尼尔紧抿着唇,顿了顿,她拿起塑封袋里的黑色通信器。
“这个也是?”
“嗯,对。”
西琦友纪拿出打火机。
那是她珍爱的煤油火机,艾芙尼尔听她说起过一大堆这个东西的来历,可不论她说得多么多么厉害和离奇,不爱吸烟的艾芙尼尔总是转头就忘。
西琦捧着烟,打了打火,火星子乱跳,却愣是没点着。
“啧……”
有些烦闷地咋舌,西琦友纪干脆将烟摘下,捏在手指间。
“嘛,这里面有些记录……我觉得你应该听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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