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西沃是这个大陆上最为富饶的国家。
不过,这也只是曾经的法尔西沃了。
一场忽如其来的瘟疫让这个国家变得腐朽不堪,让这个国家里的许多人都染上了完全没办法治疗的恶性疾病。
领国也跟法尔西沃切断了联系,那曾经的最强之国忽然是身陷入地狱之中。
成千上万的生命被这灰色的疾病给带走,那富饶的田地和果园之中传来的再也不是丰收的喜悦,而是人类无穷无尽的哀嚎声,王族的王宫里也不例外,生病的国王用大量的金钱来研药治病,不过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王,贵族,士兵,平名,贫民,无一幸免,瘟疫没有长眼睛,无情地夺走一个又一个性命。
国王因病逝世之后,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坐上了王位,整个王都都传来了各式各样的传言,对少年王的不信任,对整个国家的失望之类的。
这些言论以光速传播,整个国家的颜色都变了,从原来金灿灿的颜色变成了深谙的灰色。
不过,这些言论都被事实给推翻了——年轻的王找到了治病的方法,也就是研究出了所谓的“不治之症”的解药。
解药的材料是一种名为阿曼迪亚的白色花朵,是一种在大陆上面完全找寻不到的植物。
年轻的王带着身边的侍卫,进入了魔物的领地,也就是所谓的“地牢”,并且在里面寻求到了能够医治绝症的解药,虽然数量十分的稀少,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十分大的进步了。
稀少的解药几乎是一瞬间被发放完毕,被迫无奈,王只好才一次的进入地牢,寻找阿曼迪亚。
为了寻求更多的解药,年轻的王成立了一个地牢的专用军队,他们的任务就是攻入地牢之中,然后寻找里面的宝物,将他带回地上。
实力强劲的人都加入了地牢军之中,即便并不是自愿的,他们也得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进入地牢之中卖命。
以下,是新王成立的关于地牢的法律。
1,非地牢军不允许进入地牢。
2,地牢军从地牢回归之后必须将所获得的阿曼迪亚花全数交上。(装备类物品可留一件于身边。)
3,地牢军中如有感染疾病的,可寻求王都的药剂师索要解药。
4,同一个地牢最多只有五名成员进入,如遇到紧急情况可向王都寻求支援。
5,请不要勉强自己,进入地牢后三思而后行。
以上就是十六岁的王,为这个即将崩坏的国家所立下的新法。
不过也所谓是到了最后的关头才知道世界的残忍,法尔西沃的人都十分配合王都进行着工作,毕竟这可是事关国家的存亡了,如果出现一点儿纰漏都会将这个国家推上万丈深渊之中。
总的来说,这个以前最为强大的国家,现在已经脆弱的连一层纸都不如了。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对于迪卡·辛尼来说,国家的存亡之类的,自然是比不上他手上的这个工作重要。
身为村民的他当然是没有那么深刻的觉悟,虽然跟国王同是十六岁的少年,但是他心中所想的东西却跟国王完全不一样。
“跟尸体,可以交配吗······”
迪卡一边挖着土,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大衣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十分的不合身,他的脸蛋也好像是有很久很久没有清洗过了,不对,不止是脸蛋,那一头的黑发和那有些发黑的身体,都好像是很久没有清洗过了一样。
这位少年就好像是从垃圾堆里面爬出来的乞丐一样。
迪卡手中紧紧握着铲子,不断地铲着地上那黑色的泥土,但是没过一会儿就靠在栅栏旁边开始深呼吸,体力到了极限的他已经开始视线模糊。
这原本洋溢着村民笑声的村庄,那个在太阳之下会闪烁着金光的村庄,此刻看起来却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儿笑声,随风飘来的也并不是农作物的芳香,而是村民的鬼哭狼嚎。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迪卡?”
声音的来源是一位跟迪卡年龄身份相仿的少年,同样是一副脏兮兮的打扮。
那身破烂的衣服,那脏兮兮的脸蛋,和那邋遢的银色头发,简直就像是跟迪卡从一个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是卡洛啊,跟你看见的一样,我在这里挖坑。”
迪卡紧靠着栅栏,大口大口地喘气,口中吐出的白气融化在这腐朽的空气之中。
“不·····谁会知道你在挖坑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盗墓呢。”
卡洛用玩笑似的语气说道。
“这里是爱菲利斯的墓地。”迪卡这样说着,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铲子。
这里埋葬的是迪卡的未婚妻。
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他们很早以前就定下了婚约,在那片金灿灿的麦田里面,私自定下了终身,这是一个十分治愈美好的场景。
不过金灿灿的麦田没了,人也没了。
在爱菲利斯的葬礼上面,也没有其他的人为爱菲利斯流下一滴眼泪,当然迪卡也没有流泪。
害死爱菲利斯的是瘟疫,这种事情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迪卡也早就习惯了,在他父母亲离他而去的时候,迪卡早就将眼泪流光了,也忘了为爱菲利斯留一点。
也忘记为自己留一点。
“所以说你是真的要盗墓吗?爱菲利斯死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陪葬啊。”卡洛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将手搭在了迪卡的肩膀上面,这是想要安慰他的举动。
但是迪卡轻轻地将他的手拍开了。
“你知道吗,我也染上了瘟疫。”迪卡的声音如同铅一样沉重。
“那又怎么样?朋友还是朋友吧,就算是会染上瘟疫我也不会疏远你的。”
迪卡没有回复,只是静静地一铲又一铲地挖着那黑色的泥土。
泥土十分的坚硬,也许是因为瘟疫爆发的原因吧,整个国家的土,水,空气都被污染了,瘟疫也许就是靠着这些东西开始传播开来的,靠着这些日常生活之中必要的东西进入人类的生活,然后将人类慢慢的击溃。
这远比地牢的魔物要可怕更多。
“不过迪卡你不会轻易的挂掉吧?你可是我们村里最强的少年了啊,以前不是有个长者说过吗?你是被选中的人啊,说不准可以拯救这个世界什么的。”
“就算是被选中的人也会死。”迪卡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仍然是专心致志地挖着坑。
不过,迪卡手上的动作忽然是停了下来,就在他挖到那个白色物体的时候,他停住了手。
轻轻地将周围的泥土抛开,那白色的东西也是露出了它原本的轮廓。
是一副骨架,纯白色的骨架,上面沾满了泥土的骨架。
这就是迪卡的未婚妻,爱菲利斯,那纯白的骨骼,在这漆黑的空气之中显得竟然有些耀眼。
“你知道吗卡洛,爱菲利斯死的时候是处女,我也是处男。”
迪卡这样说着,然后轻轻地拉起了爱菲利斯的手,不对,轻轻地握住了爱菲利斯的手骨,发出了咔擦咔擦的声响。
“等等啊!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啊!请冷静一点啊!你是打算跟一具白骨交配吗?!”
“刚刚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我冷静下来了。”
迪卡松开了手拿铲子的手,叹气的同时轻轻摇了摇头,他温柔地将爱菲利斯再一次埋入了土中,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是那么的脆弱。
“我只是觉得这样很不错,爱菲利斯死的时候是处女,我死的时候也会是处男,这样谁都没有背叛谁。”
迪卡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卡洛完全猜不到。
这个村里原本有大约一百户人家,现在只剩下十一个人了,除去迪卡和卡洛以外,剩余的全都是成年的人,哦,还有一个刚刚满一岁的婴儿,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也就是说,那些在田地里无忧无虑奔跑着的孩子,现如今只剩下迪卡和卡洛了。
那些死去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些活着的人心也差不多死了,那个婴儿也是染上了瘟疫,估计也活不到下周了。
“这很正义对吧?我记得爱菲利斯曾经说过,我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正义的人了。”
迪卡傻笑着,继续用手中的铲子挖着地上的坑。
“所以······迪卡你这家伙是在挖自己的墓地吗?”
“是啊,我要死在爱菲利斯的身边,这样就能永远的守护她了,毕竟我可是正义的化身啊。”
就像是在被母亲夸奖的孩子一样,迪卡手上的动作更加的用力了,挖坑的力度也是越来越大,脸上的笑容狰狞着,就好像是发狂的野兽一样。
真难看。
卡洛心里是这样想着,然后紧紧地捏住了拳,拉住了迪卡的手。
但是再一次地被迪卡给拍开了,在这静谧的空气之中拍出了响亮的“啪”的一声。
虽然剩下的,是依靠在栅栏上的迪卡传来的一声又一声喘粗气的声音。
“迪卡,你这样的做法一点都不正义。”卡洛这样说道。
如果是导火索一样,卡洛这句话将这空气引爆了。
那连站都站不稳的迪卡忽然是瞪起了眼,手中的铲子被他丢到了一边,那脏兮兮的手直接是抓住了卡洛的衣襟,嘴里仍然是不停地大口喘气。
“你知道我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吗?”
迪卡如此说道,卡洛并没有回应。
“没有得病的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啊!?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吗!?”
迪卡的大吼大叫,是十分的嘶哑的,他的体力并不能支撑他如此发火,所以用发怒的语气吼出这句话的过后,他就瘫坐到地上开始喘大气了。
原本是能够空手将野牛给劈开的少年,却被折腾成了这幅模样。
“········”一时间,卡洛也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迪卡,用那种轻蔑的眼神,呆呆地盯着迪卡不放。
“什么啊,你这个眼神,是有什么不满吗!”吼出这句话之后,迪卡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就好像是肺脏被震坏了一般,迪卡的咳嗽光是听起来就觉得十分的痛苦。
“真难看啊,就这样也好意思自称正义吗?”
卡洛这样说着,发怒的迪卡再一次咬紧了牙关,就像是野狗一般。
“你这家伙!根本就!”发怒的迪卡朝着卡洛扑了过去,一副要将这世界上的一切给撕碎的神态,直接是朝着卡洛扑了过去。
但是卡洛用力地一拳砸在了迪卡的脸上,那扑来的迪卡一下子就被敲回了原地,摔在地上发出了“彭”的一声。
“我不明白,这种迎接死亡,到底是哪里正义了·······”
抒发自己情绪的是卡洛,迪卡捂着被打痛的脸,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要去死的话就做一点事情才走啊!用自己所剩下的宝贵生命,为那些想活在世界上的人,做出贡献啊!就那么轻而易举就死掉算是怎么一回事?那算是正义吗!?”
如同是下判决一样,卡洛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字,每一个符号,都打击着迪卡的心灵。
迪卡甚至是抬不起头,抬不起头来面对卡洛,抬不起头来面对爱菲利斯,抬不起头来面对这个世界。
忽然是安静了下来,只有迪卡的啜泣声,和卡洛的喘气声音。
还有天空中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的乌鸦叫。
“去地牢吧,我会陪你去的。”
如同是邀请一样,卡洛对瘫坐在地上的迪卡,发出了邀请。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去地牢里面垂死挣扎一番!没准就找到解药了啊!”
如同是恳求一样,卡洛的声音仿佛是在哭一样。
沉默了片刻,迪卡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然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