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鹤家族不止收留了那十几名孩童,在人族的起义之前,起义失败期间以及之后都多次在暗中帮助了受到迫害的弃族。
枫杜鹃在南鹤家族中度过了平静的,也许是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时,青叶雎鸠已经被南鹤家族“监管”了五年,他与枫杜鹃的所谓“邻居”之情也由此而来。
弃族叛乱被平定的三年之后,也就是枫杜鹃八岁时,她的人生又进入了一个转折点。
当年这些孩童在针对弃族的屠杀中逃过一劫,后来在傲翔鹰邪提出“一命换一命”的规则时他们也没有参加。纸终究包不住火,虽然当年北雁鸣与南鹤立达成的共识无人知晓,但是“南鹤家族中藏有逃避了规则的弃族”这件事终于还是被揭露了。
出人意料的是,傲翔鹰邪亲自处理了这件事情;在他的判决中南鹤家族无罪但必须停止抚养那些孩童,而那些孩童因为“过去的规则已经成为过去”这个理由,被要求执行另一个新的规则————他们双手空空地被送入了异羽族中一种特殊的残暴生物,未经驯化的恶印驯鹰,的,栖息地中。
恶印驯鹰的体内也被植入了一种特殊的六邪魔印,拥有六邪魔印力量的异羽族可以操控它们去战斗,这就是所谓的驯化。野生的恶印驯鹰则是保留了这种生物完整的习性————残暴,嗜血,极具攻击性;会毫无理由的去攻击任何它们认为合适的猎物,毫不犹豫。
那些最大也不过十四岁的孩童需要从这样的猎食者手下求生,这就是傲翔鹰邪给出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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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
“你是说,她是八年前从恶印驯鹰手下生还的孩童之一?”一个外表粗犷,短发根根朝上直立的猛汉大跨步地走着,对身旁的一个外表黝黑干瘪的老头儿说道。这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发稀松的老者。
“没有之一,活下来的就她一个。”黝黑老头儿嗓音沙哑地回道。
猛汉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老者,放慢脚步来到了他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鸣,这次可是你说要来的,怎么走得这么靠后啊?”
老者听闻,稍稍加快了脚步。
同行三人中的白发老者是北雁鸣,那猛汉自然就是他过命的好友公同开杨,当然现在看不太出来这两人之间只相差几岁了。
“说起来,”公同开杨又开口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一个弃族的侍从呢?而且看样子你好像对她是八年前那次的幸存者这件事也不震惊啊,嗯?”
“……”北雁鸣将手伸进口袋中去掏笔和纸。
公同开杨连忙摆手:“别别别,还是别写了,跟你说话太废纸啊。我就一直想不通,你这’闭口禅’有什么好练的,还一练就是十几年,你都没发现现在肯和你来往的就剩下我了吗?”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抱怨。
“这个女孩儿当初遇见老夫时,还真算是一番奇遇了。”黝黑老头儿擅自讲了起来,“你们已经知道我是一个驯鹰人了,有的时候回去恶印驯鹰的栖息地捕鹰,有的时候有驯好的就带去溜溜;那天,要说可得是八年前了,老夫带着刚驯好的鹰进到了林子深处就听见有鹰叫的声音,像是在搏斗;我走进去一看可吓了一跳,树林里面可不是鹰和鹰斗,也不是鹰和兽斗,而是人和鹰斗,而且那个人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弃族女孩儿!当时她正坐在一只鹰的背后,用什么东西插那鹰的脑袋,鹰没两下就死了。”
老头儿话一说多,不免喉咙干燥,咽了口唾沫;旁边的公同开杨兴致勃勃地催促着:“后面呢?接着说呀!”
“那女孩儿杀完鹰以后朝我这边看了过来,说来丢人啊,老夫竟然怕了;虽然对面只是一个弃族的孩童,但我还是把我肩上的恶印驯鹰放了出去想要先把她抓伤了或者啄伤了再说。结果啊————我那鹰竟然比我还怕!这可是没有过的事啊。但要说如果我是那鹰,这么近的看见自己的同类被杀死,而且那女孩的用的武器还是从不知道是其他那只鹰身上掰下来的爪子,那我也得怂啊。”
“可是呢,在场的两个人加上一只鹰里最怕的竟然是那个刚刚宰了一只凶暴无比的野生驯鹰的那个女孩儿。她看见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本能一般地蜷缩了起来,嘴里不停地求饶;真是怪得很,竟然有怕人比怕鹰还厉害的。”
“这时候我想起来了,之前不是有那么十几个弃族被族长下令送到了树林吗?我还特意避开了那几天不去那片呢,结果半个月过去了居然让我碰见了一个;半个月啊,两位剑君,这么小的女孩儿在里面生存了半个月啊!”
公同开杨点了点头:“是挺不可思议的,你说呢,鸣?”他看向北雁鸣,却见他面朝向了其他的方向,似乎并没有在听。
老头接着没讲完的继续:“老夫对种族的看法不是很极端,我认为只要有所长处,人人都是一样的 。而在这个女孩儿身上我看见了不一般的地方。我曾经收过两个学徒,都是异羽族的男性;他们哪项都要比这个女孩儿强出好多倍,可就是和鹰打交道的时候老是会退缩,根本镇不住它们。这个女孩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怕鹰,所以我就收她当了我的助手,一晃也是八年。”
正说着,三人已经来到了老头儿的住处,一个普通的小院。
刚走进去,公同开杨和北雁鸣就看见一只鹰正在翱翔于天际,嘴中发出欢快的鸣叫;这时,一声口哨声响起,那只鹰直接扑向了地面,却又减慢速度安稳地落在了一个人的手臂上。
那个人身形纤瘦,如瀑的黑发直垂到腰见,一身鲜红的布衣使其显得充满活力;仅看背影,着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窈窕淑女。
“杜鹃,我回来了。”老头儿冲着女子喊道。
女子转过来身来,原本面带微笑,看见北雁鸣和公同开杨时却是神情一滞。
“呵呵,二位剑君,此女比较怕生。而且方才忘记说了,她当时在树林中被发现时,右脸上便有一道鹰爪的抓痕,虽然没有伤到眼睛,但也有一点点难看。还有就是她的声带,似乎和受凉有关,发出的声音一直都是细尖细尖的。这些老夫都不在乎,两位剑君也请多包涵啊。”老夫解释完,又向呆站在原地的女子挥了挥手,“杜鹃,过来啊!”
“鹰伯,”杜鹃上前两步,声音就像老头儿说的那样幽颤耸人,“这两位是......”
鹰伯笑了笑:“这两位可是重犁剑君以及锐锋剑君,还不快点行礼?”
杜鹃双腿微曲,手搭在了腰间,将头低下:“奴婢枫杜鹃,向重犁剑君还有......还有锐锋剑君请安。”说到北雁鸣的时候 ,她停顿了一下。
“杜鹃啊,今天......”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鹰伯也是有点犹豫,“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成为锐锋剑君的侍从,在北雁家族中住了。”
“这是......为什么?”杜鹃眉毛轻挑。
鹰伯叹了口气:“唉,杜鹃啊,你也知道鹰伯我早有退休不干的意思了;虽然留你在身边也不是个累赘,反而你还能照顾我,但是啊......你看,能在剑君的身旁做侍从的机会可是不多啊,尤其你还是一个————对,对吧?所以说机会难得,老夫我是希望你能够抓住的。”
“那好吧。”出乎鹰伯意料,杜鹃十分平静地答应了,剩下了他准备好的劝导的话,“但我还需要半天的时间来处理一些事情,请二位剑君应允。”
“好,不成问题。”公同开杨直接地说道。
公同开杨和北雁鸣就这样在茶室中等上了半天。至于杜鹃要处理的事情,也不过是再喂一次鹰,带上了一些随身的物件与鹰伯告别。
黄昏时分,三人准备离开,只不过这一次与两个剑君同行的人换成了杜鹃。
临去前,北雁鸣掏出纸笔,写了一张字条给鹰伯。
“钱币改日送到,请勿误会,这并非交易,只是一点谢意。”
“谢意?哪里来的谢意?”鹰伯手握纸条,看着行走在夕阳下的三人的背影,不禁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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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的名字叫做杜鹃?”回北雁府的路上,公同开杨问向身旁的女子。
杜鹃摇了摇头:“杜鹃只是名,姓已经不重要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剑君称我为杜鹃,或者用我的工作中所处的位置来称呼。”
“那就是说,如果锐锋剑君打算让你去种菜,就叫你菜农吗?”公同开杨有些打趣意味的说道。
北雁鸣这时递了一张纸条给杜鹃,上写:“听说你平时有再练习刀法。”
“是的。”合上纸条,杜鹃点头道,“家父曾经就是一名刀客,虽然没有机会得到其亲传,但是每每拿起刀,心中总会想起家父。”
“……”北雁鸣的眼神略带波动,他又递给了杜鹃一张纸条。
“既然如此,我就命你为我身边的贴身侍从与护卫,允许携带兵器,以后我便称你为’刀姬’。”
杜鹃看到这段话,心中一惊:“剑君是认真的吗?”
公同开杨瞟了一眼字条,也几乎说出来同样的话:“鸣,你是认真的?她可是弃族。”
“呃.......”北雁鸣点了点头,加快了返程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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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北雁府议事厅中。
三名老者分坐在主席两旁的三张座椅上,而这三人的对面,也就是议事厅的大门旁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与当年的北雁鸣颇为神似。
“无痕啊,家主最近让一个弃族的女子做了他贴身的侍卫,这件事是真的吗?”三老者中看上去最为年长,双眼微眯的那个语气严肃地问道。
“是,”年轻人恭谦地回道,“父亲的确是找来了一名弃族女子,三天前宣布了让她去做贴身的持刀侍从,和护卫还是有所区别的。”
三老者中的驼背老者冷哼了一声:“哼,无痕侄儿,你可别遮遮掩掩的;侍从和护卫有什么区别呢?终究是个弃族。”
“这几年里,家主就是再对族内的事不闻不问,对剑君会议再不关心,起码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这回,他竟然私自让一名弃族进入家中,而且还安排在了自己的身边;这个家主是不是觉得和我们三个长老平辈,就能视我们为无物了?”说话的是第三个老者,嘴里漏风的那个。
北雁无痕站起身来:“三位长老请千万不要这样想,父亲对族内事物一向尽心尽责,这么多年来全族上下有目共睹;近些年来处事的方式是有所改变,但仍不改他对北雁家族的用心,对三位长老,也从来是以兄长以及长老的礼仪相待的。至于弃族侍从一事,我会与父亲商议,无需长老们操心。”
“那好,这件事要抓紧去办。光是我们几人也就算了,回头传开了,容易惹人非议。”眯眼老者说道。
“知道了。”北雁无痕告退,走出了议事厅,又朝着院外走了几步,这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呼————父亲啊。”
(本来打算两篇搞定的内容,看来要分成三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