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很早之前，姜城还不叫姜城，这里也没有仙盟，只有鬼幡教。
彼时的归墟，爻天之战刚刚结束，那位性情大变的姜盟主死在了自己开辟的天渊中，死的悄无声息，那天是个安静的雨天。
但她的死导致的风波却并不平静，那些在她生前造福无数人的技术，在她死后却成为了归墟无数人的苦难源头。
但无论是谁，也没法将这件事也怪到对方头上。平心而论，在她活着的时间里，虽然倒行逆施，以一言决断天下事，但总归是个讲道理的，那些邪祟完全不敢露头，否则便是一剑。
当年她尚且正常时，面对苏盟主死后的五域乱像，没在仙盟议会上发表一言，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想温和的解决这些事。
但所有人都猜错了，正式继任盟主的那一天，她亲自去了一趟东土云上峰，从那最险的极地之巅取下了一柄剑。
天下神异最盛，和“在人间”是两个极端的“浮生”。
她在云上峰顶递出了一剑，剑身落在了空处，刺散了周身云层，那一剑仅有其剑意成型。
仅这一剑，就足以让她跻身归墟剑道之巅——仅以一剑之余意，断离五域，荡清诸邪，让天地错了时节。
当时四月，漫天飞雪。
哪怕是苏盟主复生，道祖相助，怕是也做不到如此前所未有之事。
如此威视尚是一剑余威，若是姜盟主手持浮生，再出一剑落到实处，能做到何种程度更是难以想象。
哪怕那位姜盟主之后性情大变，但对于邪修的厌恶却一如始终，若有仙盟中人忤逆她，最惨不过一剑枭首，但若是邪修胆敢出现，凌迟都是轻的了。
……
“偏题了。”
小姑娘轻轻提醒了一句。
口若悬河的老爷子愣了下，然后不以为然的笑笑，转过了话。
……
导致天下大乱的并不是姜盟主和仙盟，也不是或直接或间接因她人生轨迹大变的人，而是她留下的无数技术。
成本低廉，制作简单的人造灵根、通用万能的炼气方法、脱胎于修仙的新路……降低了修仙的门槛，提升了修士的平均水准，打开了他们的思路。
本如一潭死水般的修仙界，从此有了活力，但不在管控下的活力未必是件好事。
在仙盟能够实际管理的中州、东土、北宇，影响或许并不是那么大，但对于南疆来说，却并非如此。
几年来，发生了太多事。
哪怕是南疆的普通百姓，也能掐着指头给你说出来几件高高在上的仙人事。
姜盟主……姜魔头死了之后，先是北边有个年轻人建了个莲教，又是东边窜出来些信大仙的疯子，一会儿又建了个仙朝，然后又是起义军……三三两两的混乱不堪。
其中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就是鬼幡教。听说他们不修真元，不聚信力，专搞歪门邪道，用人的灵魂祭炼法宝，用命源作为修炼之本。
时年，这座无名之城渐渐成了鬼城，十室九空，剩下的无非是些来不及逃跑的老幼，只能留在这里等死。
何况整个南疆都是如此，又能逃到哪去呢？
“爷爷，后来呢？”
半大的小姑娘在椅子上晃着腿，满脸好奇。
爷孙俩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本书和两盏飘着清香的茶。书是仙盟当代盟主庚璇子的传记，茶是姜城本地的蒲花茶。
“后来？”满头白发的老人抚了抚胡子，混浊的目光透过茶杯升起的雾气，隐隐有些恍惚。
“那可说来话长了……”
见老人自顾自的陷入回忆，小姑娘也不着急，低下头看起了自己的书。
爷爷总是这样，但一会后，会回过神来的。
……
时年正是大旱。
史书中，对于大旱的描述往往不怎么好，我轻则颗粒无收，重则人相食，从无例外。
这座无名小城自然也没有特例，鬼幡教圈养他们，用他们的灵魂与命源，修炼，按理说但即使如此大旱也不会
将离抬头看了看，有些咋舌。
天空全无半点蓝色，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漆黑煞气的血红，明明是白天却不见大日，就连生生不息的灵气都几乎消失殆尽，简直难以想象这里遭遇了什么。
所幸空气闻着倒还不算恶心，不然她可受不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将离一脚踢开路边的一具白骨，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妥，打了个响指，地上出现了一个刚刚好装下一个人的洞，把那白骨装了进去又自己合上。
等到做完，她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没人管自己了，即使如此行事也没人会限制她。
“……算了。”
左右自己只是过来杀人的，杀完人就走，在意这么多干嘛。
将离嘟囔了几句，随手把那柄剑身倒映天下人心，此刻已成深灰的剑插进背后的剑鞘，又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于是往身上套了一身劲装，戴上遮住脸的黑色斗笠，看上去像是行走江湖的女侠。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装扮，只是以前有个人觉得这种样子相当有魅力，不知不觉被她影响，如今倒也觉得这模样确有几分美感，所以日常出来行走，除了红衣白裙，最常用的就是这样一身黑色的侠女模样。
将离压低斗笠，走进城中。
靠近城门，她得以看到更多细节——街边双目无神的老人，缺胳膊少腿的小孩子，偶尔也能看见身上遍布伤痕的壮年人。
将离看归看了，心里却没什么波动。
倒是觉得有些麻烦——当年那一剑，为什么不干脆杀的干净些，只斩了当时所有的邪修，留下了后来的这些小鱼小虾。
旁人不清楚，但她很明白，以对方当时的状态，跨越时间斩杀这些邪修不是难事，只要那一剑落下即可。
但最终那一剑没能落下，从此就没了机会。
天下两柄神剑中，在人间朴实无华，锋锐无双，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神异，“浮生”锋锐程度远不及在人间，但论神异，实乃古今第一。
莫说在过去斩杀未来之人，哪怕带着主人主动跨越时间也未尝不可。
只是使用它需要资格，或者付出一些什么。
那个姓姜的当然没有资格，但巧的是，她就处在最适合使用浮生的状态，而且不会再来一次了。
“……我这是又想起她了？”将离拍了拍脸，叹了口气，“算了。”
她目光所及，已经能看见几个穿着黑袍，和周围死气沉沉的凡人截然不同的家伙。
将离慢慢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