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敬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他感觉到肖云梦推了他一下,并低声说道:“有情况。”
一瞬间,他条件反射般清醒过来,手臂伸向腰间的枪套,茫然地张望着。他看到外面的天色仍然一片漆黑,只在远方有几粒细沙般的星星,道路两旁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线。
“在后面。”肖云梦指了指后视镜。
从后视镜里,钱敬学看见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蓝色面包车,正以均匀的速度跟着两人的轿车,保持在几米外不远也不近的位置。
“它跟了好几分钟,”肖云梦低声说,“保持警惕。”
钱敬学把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点点头。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那辆蓝色面包车依旧没有任何行动,仍然跟随着。两个人的精神一直紧绷,疲惫逐渐袭来。
就在钱敬学要松懈下来时,借助路灯的光芒,他的余光看到一个黑色的物体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在他视野中变大,然后拍在挡风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
肖云梦被这出其不意的袭击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并踩下刹车。
“砰!”
轿车的尾部被撞了一下,冲击力使得车身转了小半圈,几乎失控。好在肖云梦反应及时,她猛踩油门,用力打过方向盘,又让轿车回归她的掌控。
也就在这时,刚刚回过神来的钱敬学看到了那个撞在挡风玻璃上的东西,那是一只羽毛纷乱的乌鸦,几乎把挡风玻璃撞出裂缝,不过很快就被雨刷器刮下去了。
但他也没有时间去管那些,他正贴在座椅靠背上,死死地抵抗加速度。
“砰!砰!”
钱敬学听见,后方传来两声鞭炮般的炸响。他回过头,看见桥车的后挡风玻璃上多了两个白点,还各自拖着几条长长的裂缝,像蜘蛛一样张牙舞爪。
他的心立刻沉入了谷底。他知道,特使局的公车都具有一定防弹能力,车门里装有防弹插板,车窗用的也是防弹玻璃。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即使是防弹玻璃也撑不了多久。
不出他所料,伴随着身后的枪声,后挡风玻璃上的裂纹也不断增多,像是一条条正在侵蚀宿主的寄生虫。
钱敬学意识到,他们必须主动出击。
他拔出腰间的手枪,那是一把大北方工业生产的07式手枪,没有明显的外置保险,而是由主板机上的附加扳机来防止走火。这样设计的好处是枪手无需专门打开保险就能射击,正适合当下的情况。
他向肖云梦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猛然转动方向盘,轿车立刻向右边变道。
趁着变道时的离心力,钱敬学顺势靠在车门上,把持枪的右手探出车窗外,紧贴车身向后连开几枪,又迅速抽回手臂。
他一开始以为这几下足够了,但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子弹击中的地方只有一串串火花爆出,接着回应他的是更为凶猛的子弹,接连打在车窗和车门上,甚至有一枚还穿过打开的车窗,击中钱敬学面前的挡风玻璃。
“这样不行,”钱敬学说,“子弹没用,应该是蒙了一层外装甲之类的。”
“那就换一把枪。”
肖云梦腾出右手,拉开自己的手提包,用微量的心灵力量打开内部空间,接着从里面提出了一把一米来长的霰弹枪扔给钱敬学,又取出一枚带有一圈蓝色圆环的橘红色子弹,钱敬学认出那是霰弹枪使用的独头弹。
他接过霰弹枪和子弹,用右手抓着枪托,左手拉动枪栓,打开枪膛塞入子弹。然后他放缓座椅,把枪管放在靠背上,侧着身子瞄准已经摇摇欲坠的后挡风玻璃。
“砰!”
霰弹枪的后坐力比钱敬学想象得还要大,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姿势太过别扭不好发力。他的后脑勺撞在车顶,让他一阵头晕。
等钱敬学缓过神来,他看见后挡风玻璃彻底消失了,但那辆蓝色面包车原本开着的远光灯也熄灭了。借着路灯,他看见蓝色面包车已经被远远甩在后面,不一会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甩掉了。”钱敬学脱口而出。
“嗯……你别忘了跟上面打个报告……”
肖云梦的声音一点一点小下去,最后几个字像是蚊子在叫。
钱敬学意识到不对劲。他把枪扔到后座上,转过身子,看见肖云梦眼睛一眨一眨的,脖子似乎难以支撑,头一次次低下又抬起。
“你没事吧?没受伤吧?”钱敬学焦急地看着她,她身上并没有伤口,但或许在背后。
肖云梦用力地摇摇头。“没事……就是困了……”
钱敬学想到她已经将近一晚上没有休息了。“你休息一下,我来开。”
肖云梦点点头,她把车子停在路边。钱敬学从副驾驶上下来,打开驾驶室门,扶着她坐到副驾驶位上。
在扶着她的时候,即使隔着大衣,钱敬学还是感觉到了她瘦削的肩膀。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昏昏欲睡的她扶到座位上,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坐在驾驶位发动汽车。
车开了,开向月亮落下的方向。
……
“发动机被打坏了。”
“你个笨蛋!为什么不把发动机也装上装甲?!”怀特骂骂咧咧地说道。
“那样开不了几十米发动机就会过热。”布莱克冷静地说。
“说那个已经没用了!”怀特把枪扔到一边,“现在怎么办?”
“打电话给老板,他一定有办法。”
怀特打开车门,走到布莱克身边,用手指着他:“你可别忘了,老板不会原谅犯两次错误的人。”
“我们只犯了一次。”布莱克冷漠地回答他。
“好好,随你便吧。”怀特又坐回已经无法开动的车上,“反正,我是受够乌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