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强忍着疼痛把自己挪动到墙角，绝望的眼神看向门口。
军队要来了。
她已经反抗过太多次，今天是她的最后一次，同样，也是很多人的最后一次。
身边的伙伴越来越少，从一开始的数十人，到现在的寥寥几个。
她明白，只要在这里见到军人，就代表着会有一批“不合格”的奴隶会被处死。
虽然不知那新来的将军作风如何，但大抵是与之前那些人类所差无几。
不能再等下去了！
“帮我挡一下...我还有办法...”
小声地对身旁的同伴说着，德拉慢慢挪到墙角，从墙角的缝隙中夹出事先准备好的“B计划”。
——那是一片被打磨得与匕首所差无几的石块。
就在刚刚她已经下定决心。
就算拼死也要离开这里，只要有一个人逃离，那就是成功。
如果能拖住时间，那情报就能送出去...B计划也就完成了。
王国的那位大人早就做过承诺，如果能送出情报，那么奥古斯都中所有的奴隶都将获救。
本来今天这个计划就会顺利成功，只不过，被051碍了事。
想到这里，她就恨得牙痒痒，布满灰尘的白色尾巴上下摇动，一副要把051生吞活剥的样子。
她本以为她们是朋友。
虽然最开始接近051时的德拉有着特殊目的，但当二人逐渐了解彼此后，她就开始逐渐放弃了把051当做工具人。
只不过今天看来，这些种种表象只代表对方也只是一个精明的演员罢了。
在这场互相利用的游戏里，051占了上风。
若非如此，可没人会相信：平常如此懦弱、胆小、行动力差的少女，会突然想到这样恶毒的计划。
“时机一到，我们就动手！”
“明白。”
周围的族人纷纷点头。
...
木质地板被踩得咯吱响。
寄宿于051身体中的灵魂正占据主导地位，并拿着破布做的绷带缠绕她足部的伤口。
“你...你又要干嘛？！”
幼年的051有些害怕，更多的是后悔——她竟然有一刻觉得，对方的那丝温柔是真的。
而且...她不仅看不透对方，对方反而还对她了如指掌，这可不是好事。
051曾听德拉讲过夺人身体的邪灵的故事，她当时只觉得这是哄骗小孩的把戏，可现在...
她不得不相信，在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就是能读取记忆的邪灵。
至少，她不觉得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背叛朋友，弄伤自己，这些都是现在的051不敢相信的事。
“我在确保你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丫头。”邪灵没有不耐烦，只是沉声解释道“我要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未来的她控制着身体，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拆开破布片一样的褴褛衣物，撕成小块，沾上清水擦拭了上身因泡水而有些开裂的伤口。
“可我不需要——呜！”
幼年051的反驳还没说完，就被剧痛堵住了嘴巴，而身体的控制权，则被那邪灵转交了回来。
——只有控制身体的灵魂才拥有感觉，而显然，未来的她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
“你到底是害怕疼痛，还是害怕自由？”
“若是怕痛，可以交给我。”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自由意志。”
“想想你原本的梦想，想想你那些现在在外面受苦的‘同类’”
“你难道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可051早已麻木的心并未因此得到改变，因为她明白，这种“自由”只是被迫适应了奴隶生活的她再次被迫接受的另一种枷锁而已。
有的人逼着她进入这地狱般的地方，而现在，又有另一个人，强迫她以自己不想要的方式离开这里。
从没有人问过她的想法。
“那你又何必...举报德拉她们？”
幼年的051深吸一口气，无神的眼中有了些许光亮，开始反驳着这个号称所作所为都是为她好的“未来的她”。
——“告诉我，什么是自由？！”
“告诉我，什么，是自由！”
实在可笑，亲手断送别人求生希望的人竟然还想教她做事！
如果她独自离开，就只能只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没有朋友的日子她是没法想象的。
“...”
邪灵没有说话，只是在灵魂的长廊之中放出一声悲恸的叹息：“一会儿你会明白的。”
...
商人正在和什么人交谈着。
房间很暗，不清楚来者的模样。
“你可别想用一个戴着禁魔锁的正常人来糊弄我。”
通过声音来判断，这似乎是个中年男性，言语中无不充满身为上位者的骄傲与对这奴隶商人的轻蔑。
前些年奥古斯都的劣质军火可让他的军队吃了不少亏，现在如果连兵员质量都不能保证的话，恐怕这里的商会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嘿嘿，将军阁下，我和那些偷奸耍滑的蠢货可不一样，这可是真的！”
肥猪搓着手，对着被他称为将军的高大男人点头哈腰。额头上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已经出现些许汗珠，“那...里面请？”
“嗯。”
将军点点头。
最近王国那边不太安宁，所以这位独自镇守帝国边境要塞的将军也变得小心翼翼。
为防止“编号者”归顺这一消息泄露出去，他在得到消息后就立马带着亲卫队赶到这里。
战争临近，如果在此之前那支特殊小队能拥有一位魔法师就再好不过。
华尔兹挥手让跟随的士兵留在门外，没有理会商人的话径自走进了屋子。
但看到房间另一侧还在地上，被打的浑身是伤，还在地上打着滚的一众奴隶，他又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在接管这座要塞之前，华尔兹还不知道边境的商人们会这样对待奴隶们。
之前在帝都见到的那些奴隶们似乎都过的很好，却不想在边境会是如此样子。
“您有所不知。”
商人嘴角微翘。
感情这位新来的将军是个“外行”。
“‘情人’和‘奴隶’是不一样的，那些人只是馋奴隶们的身子，当她们老去，不复之前的美貌，就会被抛弃。”
“不然，您以为边塞区每年为什么每年会凭空多出那么多失踪记录？”
“这都是那些贵族们欺骗您们的套路呀！”
取下单片眼镜，他对将军解释道，话语中还不忘抹黑一下那些在帝都工作的同行。
一副老实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是吗...”
叹了口气，这位负责开疆扩土的将军却有些不高兴。
拥有如此功绩的他虽然杀伐果决，但决不至于无情，至少不会隐藏出于人道主义的怜悯。
更何况整个帝国就是当初的有能者们建立的，如今大部分贵族都在吃老本，官员们也尸位素餐，真正的人才却沦为了奴隶，这是他不想看到的事。
但凡还有理智的人都明白，一个扩张主义的国家不可能永远地存在下去。
所以，就算是目前享受着体制优待的他也在寻求着改革，但帝都那些废物们却在将帝国推向深渊。
这次向大帝请求镇守边疆也是因为如此。
既是为了抵御外敌，也是为了离开那些眼红他权利的内鬼。
虽然在外人看来有些虚伪，但这却是他的真实想法。
“咔哒——”
就在将军还在深思时，里屋的房门却被打开。
闻声望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拥有着与他同样黑发的少女。
“您...您好...”
051低下头，装作怯弱的模样小声说着，还不忘让本来就瘦弱的身体略微颤抖，以配合自己的演出。
现在控制着身体的，自然是被幼年051称作邪灵的家伙。
“哦？”
眯起眼睛，将军盯着这位尚未成年的少女许久，似乎发现了什么。
“这就是我说的编号者——您可以先带回去验验货，赏赐的事儿，不着急~”
见状，商人连忙将解开禁魔锁链的钥匙交给将军，奸笑着说，显然是以为将军对这个小女孩有那么一点儿“兴趣”。
“那怎么行？”
将军好像没有明白商人的意思。
“明天到军区找我吧，最近王国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现在正处于备战状态，所以正式的封赏恐怕还要等些时日。”
他眯眼审视着少女，半蹲着将自己的军服披在她的身上：“她很眼熟。”
“那个...”趁着这个机会，051趴在他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可以...把我的朋友也带走吗？”
虚弱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期待。
“当然可以。”
名为华尔兹的将军看向了黑发少女，抚摸着她的脑袋。
他自然不会吝啬自己仅存的善良去满足一个女孩儿小小的愿望。
“是哪个？”
“她叫德拉。”
上一世，在德拉被其他人半强行地带走前，她分明还把“B计划”这件事告诉了自己。
这次，二人之间好像从那一刻开始就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而带走德拉这件事，051并非突发善心。只是，复仇应当是刻骨铭心，而不是这样草草了事。
她也没有想到，前世的事情在这辈子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譬如将军提前来到了这里，譬如...
这一次执行B计划的是德拉。
——在051与将军耳语之时，这位通体天蓝的兽耳族少女已经抄起匕首，伙同着几名奴隶向他们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