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IV 往来不谏
(四)梅莫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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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I :萍水相逢倾盖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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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十八岁的艾弥里欧提前从方庭毕业,成为玛蒂尔达王女的幕僚,负责为王女审核那些来自民间的“依附者(Adherente)”(①)。作为补偿,玛蒂尔达王女授予了艾弥里欧“埃格兰廷(汀)骑士(Caballero de Eglantine)”的封号和“弗拉克斯男爵(Baron de Flax)”的头衔(①)。
刚出山便获得了两项荣誉,这也算是王女对艾弥里欧倍加恩宠了。
当然,埃格兰廷骑士和弗拉克斯男爵作为王女授予的荣誉称号,和艾弥里欧具体就任的职阶并无关系,这仅仅是代表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罢了。毕竟,玛蒂尔达王女的私人领地就是“埃格朗蒂纳(Eglantine)”,所以那座建在她的领地上的宫殿也就被叫做“埃格朗蒂纳王庭”。不过,外界对玛蒂尔达的私人行宫的称呼多半是“埃格兰廷”或者“野蔷薇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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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①;依附者的身份可以参照“门客”。另,在老卡尔塞拉的安排中,艾弥里欧举行成人礼之后才会离开方庭,现在提前了两年。】
【作者注:①;埃格兰廷(汀):治疗创伤(Ferita a guarire)/我的伤口需要治愈(Iwound to heal);弗拉克斯:命运,神意圣音(Destino, sento la tua gentilezza)/命运,我感受到了你的仁慈(fate,i feel your kind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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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弥里欧的具体职务有三:驷车总管、御行武官和点乘教习。
驷车总管的职能相当于亲卫队队长,而艾弥里欧是贵族,又得了“埃格兰廷”的封号,所以也等同于玛蒂尔达的守护骑士。
御行武官的职能有二:秘书(郎)和精武骑士长。
所谓“御行”,就是“随行”的意思,就是“跟随在侧”的意思,其说法来源于大皇帝时期,不过,那时的御行武官必须是圣职者(Living Officer)(②)才能担任。到了艾弥里欧身上,他更像玛蒂尔达的“办公室主任”,负责安排王女的日常事务,接待来访者等。
至于“精武骑士长”,其身份和驷车总管有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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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②;圣职者,即荣誉祭司,相当于拥有称号的大骑士(荣耀骑士)。这一职能可类比于起居官,亦可参见起居舍人、起居郎。因为大皇帝除了是人间帝王外,还是万神殿神王,所以他的“御行武官”必须是侍奉诸神并拥有“圣者”称号的祭司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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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贵族有亲卫、有近卫,还有护卫,这三者的区别大概就像“贴身卫士”、“忠诚死士”、“勇武战士”。
贴身卫士和贵族领主之间的关系多数时候都是代际传承的。
假如艾弥里欧和玛蒂尔达各有家庭,彼此也都有子嗣,那么艾弥里欧的孩子中,未来就会有人成为玛蒂尔达的孩子的“守护骑士”,如果两人成婚,那就另当别论。
近卫军就是“死士卫队”,古已有之,而且那些大商人也会培养“近卫”,只不过不叫这个“名称”罢了。
护卫队和贵族领主之间的关系更多是建立在“利益”而非“道德”基础上的,双方关系属于“雇佣交易”,而亲卫更多像“盟誓之约”,近卫则更多像“牙帐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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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到艾弥里欧的职务上,“精武”是称号,“骑士长”是武职,联合起来就是玛蒂尔达王女的护卫队队长,属于响当当的一把手。
当然,艾弥里欧这个一把手只承担领导职能,具体工作则是由“副职”处理。
玛蒂尔达有三支护卫,艾弥里欧就有三个副手,不过他只考核护卫队的纪律问题,并不插手其余的管理。
除此之外。
点乘教习也是个关键职能,它的另一个说法叫“近卫官长”,即近卫队队长,这个是要直接管事的。
可以看出。
艾弥里欧的三个职务都和保护玛蒂尔达王女安全有关。
驷车总管听上去像是玛蒂尔达的司机,但它的实际工作是安排王女出行的座驾、路线和护卫人员;御行武官看起来就是个写“起居注”的侍从,但艾弥里欧实际上要负责护卫队的军容军纪;点乘教习就是近卫队队长,艾弥里欧负责选人、编制训练手册以及武技指导。
玛蒂尔达从不认为艾弥里欧会伤害她,尽管她要比艾弥里欧要年长一些,可即便如此,两人前后出生时间相差也不到三个月。信任是在过去二十年的朝夕相处中培养出来的,所以玛蒂尔达把自身的安全交到了艾弥里欧的手里。当然,后来发生了艾弥里欧的背叛事件,玛蒂尔达也着实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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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格兰廷骑士也可称作“甜荆芥骑士(Caballerode Sweetbrier)”,属于玛蒂尔达王女专门为艾弥里欧客制化的一份“封号”,并不在正统的“骑士荣誉阶级表”(③)中。所谓“嫉妒让人面目全非”,那些民间广泛流传的花边新闻经常把艾弥里欧叫做“甜布里骑士”、“甜不辣骑士”、“甜布莱骑士”的原因正在于此。
不过。
话说回来。
艾弥里欧的封号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是单纯的“骑士封号”问题了。“埃格兰廷”的名号可是相当于玛蒂尔达对艾弥里欧分享了自己的荣耀。
有道是“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名以出信,信以守器”。
玛蒂尔达给予艾弥里欧的爵位称号本身就能证明她的很多选择。在安塞尔姆的封君制度中,最高领主授予封臣职衔时如果冠以直属领地之名,那可是要真的拿出一块土地永久性地给出去的,所以,艾弥里欧在得到“弗拉克斯(Flax)男爵”头衔的时候也附带着有了一块私人领地——这片领地,不属于家族,不归于爵位体系,仅仅为艾弥里欧个人及他的嫡嗣(③)所有,只要他还是弗拉克斯男爵。
玛蒂尔达作为王室后嗣,在没有得到王室的正是封敕前,能拥有的最低贵族阶位就是伯爵,所以艾弥里欧只是个男爵。如果王女成为“葆兰亲王”,或者只是得到一块王室领地,那么,艾弥里欧作为玛蒂尔达的侍从封爵,其爵位就会从“弗拉克斯男爵”变成“弗拉克斯伯爵”了。
弗拉克斯男爵领就在“埃格朗蒂纳王庭”旁边的埃格朗蒂纳湖(EglantineLoch)左岸,其核心部分是一片占地三百三十亩的亚麻田,另外还包括二十多亩的水塘以及约七十亩的柘树林,总面积近三十顷。除此之外,领地上村子里的那二十二个农夫和流浪者营地里的十几个人也都成了艾弥里欧的领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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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③;骑士荣誉阶级表是奥斯达王室编制的其实称号,里面所有的称号在授予前都要获得王室的首肯。至于那些不在“骑士荣誉阶级表”中的一类称号,其授予者可以是王国的任何领主,也不需要经过王室认可。相应的是,地方领主给予的“骑士封号”的含金量也无法个王室封号同日而语。③:嫡嗣,指正妻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从孙辈开始,该领地和称号会被收回或者转为家族领地,抑或转为爵位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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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双收的艾弥里欧成了玛蒂尔达的亲信幕僚,又负责审查那些“依附者”,所以经常会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人打交道。这些人中,大部分是来投靠王女殿下的,所以颇有些异于常人之处。至于另外一小撮,大概是觉得在玛蒂尔达那里不好混,就想要给艾弥里欧献计献策,在他手底下谋个出路。
当然,这里面没有阿斯塔霍夫。
艾弥里欧是通过投靠王女的医师认识阿斯塔霍夫的,当时的阿斯塔只有破屋三间,在南城靠为人义诊,顺便兼职卖药谋生。
不过,说是谋生也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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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阿斯塔霍夫的时候,艾弥里欧能明显感觉到这人应该到了一个瓶颈期,正在寻求突破。
类似感觉艾弥里欧也有,但他的课业繁重,一直拿不出时间来梳理剑术心得,就这样一拖二拖地拖了大半年。
那一段时间,艾弥里欧正跟着方庭的导师学习辩术。
辩论这玩意吧,通常是先射箭再画靶,纯属兜圈子,艾弥里欧被弄的一个头两个大,烦不胜烦,只好通过晚饭后的散步来排解烦闷。
乡间的田园风光和村里的袅娜炊烟极大地舒缓了艾弥里欧所承受的精神压力。
有天傍晚,艾弥里欧为了避开从草坡上冲下来的羊群,结果一脚踏进田垄里摔了个四仰八叉。路过的牧童倒坐在黑水牛隆起的脊背上,编着小调嘲笑艾弥里欧,嘻嘻哈哈的笑声过了许久还能听到。
艾弥里欧就像摔傻了一般,在田垄地头边上坐了一夜。然后,仅仅只是一夜的功夫,他便将过往九年所学剑技融会贯通,斗剑技巧也突飞猛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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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阿斯塔霍夫对艾弥里欧来说,不亚于他十五岁那年和玛蒂尔达的剑术较量,这两件事可以说是艾弥里欧举行成人礼之前的最大收获。尤其是认识阿斯塔霍夫之后,艾弥里欧以前学习的种种关于“人体学”的理论都在他那里找到了对应的实证。甚至可以这么说:玛蒂尔达加深了艾弥里欧对人体学(Somatic Science)和男女身体差异的感知能力,而阿斯塔霍夫则把他变成了合格的“外科医师”。
某个秋日午后,在乡下庄园里举行完成人礼的艾弥里欧返回了卡马洛特。
由于王女给了三周的假期,而艾弥里欧只用掉了十天,剩下一周的时间就显得百无聊赖了。于是乎,闲来无事的艾弥里欧准备去阿斯塔霍夫那里遛遛。【注释(1)】
然后,就发现工坊里多了个人。
工坊是艾弥里欧出钱盖的。
行医执照阿斯塔霍夫自己就有,艾弥里欧走“绿色通道”帮他弄完了“开诊所”的必要手续。
对于艾弥里欧的示好和付出,阿斯塔霍夫来者不拒,毫无受之有愧的意思,仿佛这一切都是艾弥里欧该做的。
不过,艾弥里欧也不在意这个。
事实上,艾弥里欧一直有种感觉:阿斯塔霍夫就像个从未谋面的亲密故友,很熟悉。彼此都知道应该有这么个人存在,直到见面后,才发现一切竟如想象中的那般,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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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这里再说一下,自大皇帝一统天下,采取周制安排农时和节令开始,一周就只有五天,此前有的是“月制”和“旬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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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出来的那个人像是个营养不良的乞丐,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跑。
“你是谁?”
那个学徒装扮的“麻杆(flax stem)”叫住了推门进屋的艾弥里欧。
“阿斯塔在吗?”
艾弥里欧停下了推门的动作,转头问到。
“老师出去了。”
怯生生的回答里,拒绝的意思相当明显。
“那我在屋里等他。”
艾弥里欧不再理会这个学徒,推门就进。他在阿斯塔霍夫这里有个休息室,但艾弥里欧又不常来,所以阿斯塔霍夫一般都在这个休息室里放一些书卷资料。
看到艾弥里欧要进老师放秘笈的房间了,那个学徒大叫到:“停下!”
尖利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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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弥里欧醒来的时候,那个学徒打扮的小乞丐已经换上了便装,跪坐在他脑袋一侧按着他的脸颊和耳根,艾弥里欧斜着瞅了一眼,是个七八岁的黄毛丫头。
“老师,他醒了!”
充满惊喜的欢呼声传来,那个黄毛丫头也不按了,抓着艾弥里欧的臂膀就是一阵乱摇。
“你醒了?”
似笑非笑的是阿斯塔霍夫。
“很奇怪。”
艾弥里欧就这样躺在床板上,一边看着被熏的黧黑的房梁,一边述说着自己的感受,“有时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可偏偏无法驱使它们……,有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却觉得筋骨酸软、精疲力尽……。当我觉得自己在躺着的时候,可这里却不断重复着瀑布飞流直下的景象。”
“真的很奇怪!”
说到最后,艾弥里欧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是这里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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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艾弥里欧摸着脑袋的迷茫样子,那个瘦弱的孩子先是塞了个枕头垫在他的脖子下,然后膝盖从他的头部一侧挪到了右手边,接着叩首道歉:“对不起,先生(O´ nobre senhores)!”
话里话外的语气透露着明显的求饶意思,和那些因为冲撞了大人物而被鞭打的熊孩子的没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您是老师的朋友。”
不过,小女孩这一嘴的赛伦话(Serenismo)可能就没怎么练过,像五音不全还喜欢唱歌的那些人一样,开口时全不在调上。
“柳达(Liudamila),你先出去。”
阿斯塔霍夫拍了拍小女孩的脊背,示意她暂时离开。
“老师,我错了!”
似乎是误会了阿斯塔的意思,小女孩挪正了身姿连连叩头,伴着委屈无助的神色,甚至有了哭腔。
“请不要赶我走。”
小女孩垂首跪坐于艾弥里欧脑后,接着是大颗大颗滴落在艾弥里欧嘴里的泪珠。
“柳莎~!柳莎~~~!!”
阿斯塔霍夫上前,按着少女的肩膀,把她的姿势扳直了,然后扶正她的头,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地强调着,“这不怪你,艾米他是自找的。”
艾弥里欧摸了摸鼻子,他还没见过这么温柔的阿斯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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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柳德米拉的小孩子离开后,艾弥里欧就自在多了。毕竟,柳德米拉在场时,总会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杂念如同潮水,压也压不住。
“你总不会告诉我这是你女儿吧。”
因为很狼狈,所以艾弥里欧就先发制人,试图减弱阿斯塔霍夫嘲笑他的可能性。
“她叫柳莎。”
阿斯塔霍夫并没像往常那样捉弄艾弥里欧,而是很严肃地告诉他女孩的名字。
“这不是本名吧。”
艾弥里欧对某些情况有着本能的感知,所以他猜对了。
“她是梅莫拉鲁(Maymoraru),也就是梅莫拉人,我在城外森林里捡的。”
阿斯塔霍夫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大概是当时的局面让他觉得难以忍受或是挑战了他的底线。
“怎么回事?”
艾弥里欧知道阿斯塔霍夫不是富有同情心的人。
就算是做好事,他也会竭力避免在双方之间形成稳定的关系,至于他和阿斯塔霍夫之间的关系只是特例,不能当正常情况看待。
“她们不是很珍贵吗?”
想了想,艾弥里欧又继续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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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sion :2021-12-26 9:5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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