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V 寻常的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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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I ：好想法与坏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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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隐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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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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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弥里欧的担心是有理由的。
葆兰亲王年岁日渐，再过六年的话，那就是奔着六十去了，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年纪。尤为关键的是，一旦葆兰亲王的健康状况出了问题，那么玛蒂尔达必然要“摄政”甚至“监国”。虽然王女“摄政”在安塞尔姆已有前例可援，但王女“监国”可是史无前例的新鲜事，更不用说这位王女会在未来成为安塞尔姆国王。一旦这种局面出现，艾弥里欧几可想象的到安塞尔姆会出多大的乱子。
“蒂莉（Tilly）在南方可没什么威信。”
一想到未来可能出现的乱局，艾弥里欧就一个头两个大，十分上火。
卡尔塞拉家族可追溯的历史要比安塞尔姆存在的时间长很多，所以，艾弥里欧知道这种分裂意味着什么，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米尔维奥乔三世异想天开的“继承人遴选法”的直接原因。当然，最根本的问题还是米尔维奥乔在宗法继承上凭着个人经验轻率地“开洞”、“钻空子”，这种来自“自己人”的内部调整本来不算什么大问题，可米尔维奥乔三世却动了整个贵族体系的根基。
现在。
艾弥里欧只希望自己能多做一些努力，最好能找到机会解决东部边庭区（⑨）的走私者和潘塔拉大洋的海盗之间肆无忌惮地勾结的问题，这样既有利于提高王子在米尔维奥乔心中的地位，也能让支持玛蒂尔达王女的贵族少挑点毛病——毕竟他们一直批评赛吉奥“对南方贵族过于友好以至软弱到替他们办事”。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艾弥里欧讨厌在自己的领地上出现一支不受他控制的力量——尤其是这股势力背后还牵着杂七杂八的关系网的时候。除恶务尽，这是老卡尔塞拉在艾弥里欧幼时便灌输给他的观念，而那时候的艾弥里欧只是把“恶”当成趴在龙鱼身上身上吸血的小虫子，并不能理解所谓的“恶”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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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⑨；安塞尔姆东部边庭区的官方名称为“Kreis（克莱丝）”，有时为了和北部边庭区的Clay/ Kray做区别——Kreis<克莱丝>和Clay/ Kray<克莱/凯伊>的发音相同，内涵又一致，日常交流时不易区分——也会在前面冠以修饰语Ver.，即维克莱斯（Ver-kre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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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弗洛拉说话的，有我一个就够了。”
对于一个领主来说，哪怕是再不合格，也该知道“唯器与名不可与人”的道理，艾弥里欧不能接受他的领地内还存在着别的贵族的“提线木偶”。
“那要不要先解决个人问题呢？”
艾弥里欧有些无奈地想着自己出发前祖父语重心长的态度，心中也是颇多无奈。就像他无法保证自己活过五十岁那样，他也不能确信六年后祖父依然健在。即使老卡尔塞拉健健康康的活到六十六岁，但那时候的老卡尔塞拉也只能颐养天年，而无法教导艾弥里欧的子嗣了。
“阿斯塔也没答应当我孩子的教父。”
虽然暂时还没有夫人，也没有子嗣，但思考这种问题已经是艾弥里欧——或者说，是每一个贵族继承人——的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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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艾弥里欧从小是在母亲的陪伴下成长的，那么他如今可能已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但现实是母亲在他三岁半时就去世了，而父亲打小就不喜欢他，连关心他的祖父也只是一心想让他在未来成长为家族的优秀掌舵人，几下里一合计，艾弥里欧也就越来越大了。
虽然这可能与艾弥里欧自小就和玛蒂尔达在一起有关。
这么地一拖二拖，等到艾弥里欧完成结发和束发的成人礼后，与他相熟的贵女多数都已经抱孩子了。
除了玛蒂尔达这么个玩伴。
那时，艾弥里欧还不怎么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打算娶玛蒂尔达，也知道王女的心意。
问题出在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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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岁时，一向不大关心也不怎么接触家族商业运营的艾弥里欧第一次知道了卡利亚的生意做得有多大，也知道了卡利亚为何一定要把那对姓特罗伊的“纳图拉（Natural）（⑩）”领进家门。
那对私生子为卡利亚的生意带来了太多的助力。
新产品。
新的生产方式。
新的经营渠道和商业航线。
卡利亚的商业触角已经伸到了遥远的德罗纳东方和塞尔玛东北角，甚至有可能联通了传说中的阿卡迪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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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⑩；Natural，一般指自然之神“纳图拉尔”。她是一个人面鹿身的“人马”形象，头生鹿角，蹄甲如羊，尾鬃如马，人身有鳞，肋生鹰翼。简言之就是：自然之神纳图拉尔是个类似半人马的“半鹿人”，她的形象由人的躯干和巨鹿（⑪）的身体构成，她的头部长有分叉众多犹如珊瑚枝的红色鹿角；她的蹄子像公羊，但会分泌一种青白色的液体，可以治疗脓毒和火焰伤害；她的尾巴像骏马，鬃毛是制作琴弦的优质原料；她的身体有黄、黑、白三色相间的花纹，像梅花鹿和豹猫的合体；她类人的躯干部分披着细小的鳞片，皮肤像蛇；她的鹿身两侧长有鹰一般的巨幅翅膀。纳图拉尔的信徒坚信“自然的就是最美的”，他们喜欢在晴朗的日子里，去山谷和森林这种地方找一个有泉水和溪流的环境露营，在这期间，他们将不着衣装，疯狂交媾。】
【⑩；Natural（纳图拉）在安塞尔姆文化中的隐含意思是指“野合生子”，也就是“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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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⑪；巨鹿，即梅格洛克斯（Meglox），前帝国时代许多《博物志》都有记载过的马型巨兽，如今的博物学者一般把它们当做来自北境地区的牧马人骑兵（⑫）。和同为森林霸主的森林梅格洛巨齿兽一样，巨鹿也生活在丛林中，它们体型壮硕，骨架宽大，成年个体一般重逾一吨，其名称由“Megal（巨型）”和“Eagle（伊戈尔，即乌塞尔灵鹫）”加上“Ox（大母牛，大公牛）”复合而成。】
【⑫；牧马人骑兵，即勒克沙轻骑兵（Luxus Cavalry）或者多恩枪骑兵（Doorn Lancer，有时也会写作朵涅——Dornier）。在安塞尔姆语境中，勒克沙一般指雷克萨奇（Rexach）或者雷克萨（Rexxar），多恩一般指杜埃尔（Duel）或者多阿（Dua）。发生战斗时，前者主要使用弓箭，后者主要使用投枪和梭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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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盛夏，艾弥里欧陪玛蒂尔达王女回埃格朗蒂纳王庭（Eglantine Palace）消暑，然后玛蒂尔达给了艾弥里欧一份未来的期许——
“你要向我求婚。”
玛蒂尔达希望艾弥里欧在她赢得竞争时求婚。
“……。”
艾弥里欧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因为，所谓的“三年后在岁寒大祭求婚”只是个说法，其真正含义是：玛蒂尔达要在那一天宣布与艾弥里欧的婚讯。
贵族间的联姻是一个漫长而繁琐的过程，基本的人力物力投入还是小事，要给那些天南海北的亲戚发请柬才是最耗时的，尤其是艾弥里欧母亲那一方还在“中土世界”。所以，贵族的婚姻从开始准备到基本准备完成，前后拖个两三年都不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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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蒂尔达的要求很合理，毕竟两人你情我愿，又在六年前就有了私情。
但是。
艾弥里欧没想到玛蒂尔达的决心这么大，她不止要赢得这次为期六年的王位竞争，还要在赢得竞争的同时决定婚事，这岂不是一刀戳在了那群大贵族的肺管子上？
王室子嗣什么时候能在岁寒大祭上独自登台？
当然是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时候。
再说求婚？
求什么婚？
要是玛蒂尔达赢得了竞争，那就不叫求婚，而是确定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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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弥里欧怂了。
或者说，艾弥里欧虽然是抱着帮助玛蒂尔达获胜的决心参与了“王位继承权顺位次序”的竞争，但他内心却把玛蒂尔达参与竞争当成了跑者。
“蒂莉是想帮她弟弟扫清一些障碍吧。”
在听到玛蒂尔达这番话前，艾弥里欧一直有这种想法。现在，玛蒂尔达告诉他，“我要搞得大的”，艾弥里欧竟然被吓到了。无论是玛蒂尔达想要赢得竞争的目的是什么，艾弥里欧都不认为安塞尔姆的大贵族会乐于接受一个女王。基于自幼相伴的经验，艾弥里欧判断“玛蒂尔达是想在岁寒大祭上表达自己对恋人的爱意”，也就是说，她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得到整个安塞尔姆的祝福。
现在。
问题来了。
艾弥里欧刚刚知道卡尔塞拉家族在拉内亚之外的经济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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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只管花钱不管挣钱的侯爵继承人来说，艾弥里欧从不用考虑经济问题——他知道侯爵府有钱，但他从来都没算过侯爵府有多少钱。
直到有一天，卡利亚说他手里有两条“东方航线”。
一海一陆。
艾弥里欧起初不觉得“东方航线”有多稀奇。
自从图兰铎的商人来了拉内亚后，百年的时间足以让安塞尔姆的商人跑出千百条的商业渠道，但是，当卡利亚说他掌握了两条“新航线”之后，艾弥里欧就不这么想了。
海上航行，多大的船都没有一个“补给点”有用，所以那些港口城邦才一个个富得流油。
事实上。
如今兴盛的众多港口城市都和帝国时代的开拓摆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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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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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弥里欧知道父亲不想去见祖父，所以才先来看他。艾弥里欧也知道祖父对卡利亚很不满，只是老人为了维护家族团结才没有把这种不满表露出来而已。
“卡尔塞拉家族的孩子和奥斯达家族的孩子必须拥有代代相传的信任。”
这是艾弥里欧从小就听惯了的话。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卡利亚如今应该是米尔维奥乔三世的宫廷总管和内库总管，以及安塞尔姆的财政大臣。
就像乔万尼一家和卡尔塞拉一家的关系那样，卡尔塞拉家族和奥斯达家族也是这种“世系相传”的关系，比如说现在，艾弥里欧先后成了玛蒂尔达王女和赛吉奥王子的亲信。事实上，如果是赛吉奥王子更早出生的话，艾弥里欧就会成为赛吉奥王子的玩伴。
只是现实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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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弥里欧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很淡了。
六岁那年，卡利亚突然说要回乡为妻子扫墓，然后撇下老婆孩子去了家族领地。在前往家族墓园的时候，拉车的马匹被掠着河岸低飞的椋鸟惊到了。
初春时节，草长莺飞，小河两岸的蝗虫也开始活跃起来。
一只捉到虫子的椋鸟正掠过小石桥，从拉车的骏马眼前飞过。
马匹受到惊吓后嗤聿聿地一阵嘶鸣，御手则“吁吁吁”竭力挽缰，眼看就要平复马匹的惊慌时。没曾想，靠内的两匹母马却突然发狂。
性情温顺的母马狂性大发，不住地奋蹄跳跃，御手挽缰无力，马车不慎落水。
卡利亚也溺水昏迷。
从被发现到醒来，卡利亚一共昏迷了三周，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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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意外溺水后，卡利亚的记忆就时好时坏，医生说是长时间昏迷造成的“失忆”，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医生说的没错，卡利亚的状态的确逐渐变好，除了“渐渐疏离家人”这一点。
艾弥里欧记得很清楚，父亲刚醒来的时候还会叫他的名字。
可是——
仅仅过了一个月，卡利亚就不认人了。
看着神采奕奕的父亲，艾弥里欧感觉一阵陌生，这是他哪怕被卡利亚排斥时都没有过的感觉。艾弥里欧很难接受父亲的这种转变。
如果说卡利亚讨厌他还是可以理解的话，那么两个妹妹呢？继母的两个孩子呢？
“你可是主动接受了那位小姐的追求！”
艾弥里欧很想这么冲着卡利亚大吼，可是他没有。
那位卡斯蒂家族的小姐主动离开了卡利亚，并且体面地保留了两个家族的婚约，让一场潜在的危机化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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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的主动离开让艾弥里欧十分难受，他不讨厌这位卡斯蒂家的小姐，甚至已经认可了她取代母亲地位的现实。这种认可，并非基于她作为母亲闺中密友的身份，更不是因为母亲艾米莉亚的临终托付，而在于那位小姐本身就是值得信赖的正派之人。
艾弥里欧知道母亲的意思：既然卡尔塞拉家族需要一个女主人，那为什么不在离开前就找好呢？
卡斯蒂小姐是艾米莉亚的密友，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她最大程度地消解了艾弥里欧失去母亲后的悲伤，也让两个妹妹的童年多了份幸福。
但是。
这一切都不在了，卡利亚变了。
当卡利亚拒绝接受老卡尔塞拉的解释后，艾弥里欧就承担了“成为奥斯达家族下一代的守护者”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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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六岁离家后，十五年来，艾弥里欧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去乡下的庄园见老卡尔塞拉。
卡利亚是去寻求帮助的。
由于溺水昏迷造成的脑损伤，以及妻子亡故带来的精神打击，卡利亚对艾米莉亚的家族情况早已忘了多半，所以他希望老卡尔塞拉能给他一些建议。
卡利亚计划借助图兰铎古老贵族的关系网进入中土世界，继而把商业触角延伸到北境地区。
了解了儿子的需求后，老卡尔塞拉答应了。
这个老人从未拒绝过孩子的请求，哪怕他的孩子违背了祖训。
艾弥里欧旁听了这个计划。
那几天春假，艾弥里欧整个人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卡利亚·卡尔塞拉用了不到二十年打造了一个堪比顶级商会联盟的商业网络。仅仅是背靠家族关系就能完成如此伟业，这让艾弥里欧第一次对仆人口中那个二十年前的天之骄子到底何等优秀有了些清晰的概念。
隐约间，艾弥里欧也明白了这么大的摊子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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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年对实际事务的运营，让艾弥里欧逐渐意识到某层看不见的“遮天大幕”，那是块无形的“天花板”，它无处不在且无时不在，只是很难被触及。
“帝国时代的古老贵族世系依然掌握着这个世界。”
艾弥里欧意识到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也知道，没有和中土贵族的亲缘关系这根纽带，仅靠王国侯爵这层身份，卡利亚的商业帝国基本就到头了。即使以卡尔塞拉家族的名誉作保，卡利亚要想混入帝国时代古老贵族的交际圈也不见得是件容易的事。
“中土诸国能把拉内亚看作蛮荒之地，中土的古老贵族自然也能把安塞尔姆的贵族当成蛮子。”
艾弥里欧很清楚横亘在四大陆贵族世系间根深蒂固的“鄙视链”，所以，在接待那些颐指气使的外宾使节和中土贵族随处游览时，他并未像自己认为的那样，因为“被小看、被轻视”而内心激愤。
当然。
拉内亚的贵族再怎么被贬低，那也是三等人。
比起“化外之地（北境）”诺斯兰（Northlanded）、“东夷海客（Eastern Sailors）”塞尔玛（Selma）、“罗曼群氓（Romanimobs）”德罗纳（Drona），拉内亚贵族的处境已经算是不错的了——除了那些存在于整个帝国时代的千年家系和帝国曾经的边疆伯爵、功勋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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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玛蒂尔达的“傲娇”表白，艾弥里欧内心五味杂陈：现在的问题是，卡尔塞拉家族的女儿嫁入王室已经不成问题，但是艾弥里欧想娶玛蒂尔达——尤其是玛蒂尔达很可能在未来成为炙手可热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却没那么容易了。
作为卡尔塞拉家族的下一代继承人，自身又因为王女而手握重权，卡尔塞拉家族又在安塞尔姆之外有着庞大的商业势力。
如果艾弥里欧和玛蒂尔达成婚，一旦玛蒂尔达获得第一顺位，那么两人的孩子铁定成为下一任葆兰亲王。
再然后……
奥斯达王室会不会变成卡尔塞拉王室？
玛蒂尔达的暗示都快成了指示，但艾弥里欧却仿佛听到了大贵族们齐刷刷的反对声——安塞尔姆的公爵和大公爵们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卡尔塞拉家族的继承人和王国的第一顺位王女联姻，然后把卡尔塞拉家族送上安塞尔姆第一贵族的宝座上。
既然未来的可能性已近出现，艾弥里欧便在“王女的事业”和“王女的爱情”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喜欢玛蒂尔达，毕竟他活了多久，就认识玛蒂尔达多久。
“只要蒂莉（tilly）在竞争中失败了，那么没人会在意她嫁给谁，毕竟下一次竞争她都要三十岁了。”
艾弥里欧内心里泛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成了他投靠赛吉奥王子的直接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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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无法判断玛蒂尔达想要赢得最终竞争的真实动机是什么，艾弥里欧只好自行其是，尽管他曾经认为玛蒂尔达的目的应该是帮助赛吉奥清扫竞争对手。而且，艾弥里欧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家族机密向玛蒂尔达和盘托出，于是，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
在外人眼里，艾弥里欧是因为赛吉奥王子赠予的两位绝色美人而背叛了王女。但是，在玛蒂尔达看来，艾弥里欧明显不想承担相应的责任，自己的一片痴心完全是被辜负了。
“艾米太可恶了。”
玛蒂尔达对艾弥里欧“吃干抹净不认账”的无赖行为十分气愤。因此，她暗下决心，要给艾弥里欧一个教训，最好能让艾弥里欧吃些苦头。
显然……
玛蒂尔达做到了她想要做的事：怒气值满载的玛蒂尔达洋溢着旺盛的复仇怒焰，在三年后的最终奏对中以明显的优势击败了赛吉奥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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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吉奥王子败了，艾弥里欧的如意算盘也就吹了。
加之三年前的无端背叛，艾弥里欧自觉无颜寻求故人原谅，而玛蒂尔达也证明了一点：即使没有艾弥里欧的帮助，她依然能完成自己的既定目标。
“一直保持优势的王子竟然败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艾弥里欧的别馆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这倒不是说王子一派会因为此事一蹶不振，而是说艾弥里欧这个“叛徒”必将面对玛蒂尔达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事情的发展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愿赌服输，艾弥里欧无话可说。
当他试图以“阻止玛蒂尔达获胜”为目标而投靠赛吉奥王子时，他便没有机会再向玛蒂尔达讲清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此时，诸多意外又纷至沓来，艾弥里欧只好先把感情的事放在一边，竭力去完成一个边境领主的使命，然后等待时机。
那时，他将直接向玛蒂尔达发起攻势并说明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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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艾弥里欧不想等了——如果不是因为眼下的局面不宜做出那些无谓的举动，艾弥里欧其实是想直接给玛蒂尔达写信的。
虽然卡尔塞拉家族在卡利亚侯爵的种马行为下摆脱了绝嗣的风险，但这不代表艾弥里欧能接受一个私生子成为卡尔塞拉家族的继承人。
——
除非那对兄妹能提供可验证的母系血统。
眼下，艾弥里欧对婚姻尚无迫切的需求，但这不代表他能无视六年的光阴流转。虽然卡斯蒂小姐留下的一对儿女的确能作为艾弥里欧的替补，但从卡利亚对卢加诺和露珊娜兄妹俩的态度来看，艾弥里欧有理由相信卡利亚会为这兄妹俩提供更多的机会，甚至会在他需要的时候领更多的私生子（⑬）进门——比如说，为了分担传统继承法带给兄妹俩的压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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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⑬；前文提过，安塞尔姆法律意义上的私生子是“非婚生子女”，而这里的“婚”在习惯法的意义上是指婚约，即法律认定的私生子也享有继承权。另外，没有契约文书作为凭证的“私生子”并不受法律保护，也不能以简单的口头承认来要求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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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sion ： 2022-4-2 14:3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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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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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弥里欧不喜欢卢加诺（Lugano）和露珊娜（Luxana），这倒并非单纯的因为他们是“私生子”。毕竟，“私生子”的认定——尤其是建立在“认定”基础上的“认可”——也不是来个男人随口说一下就算数的。
由于女奴的普遍存在和广泛分布，艾弥里欧无法接受一个母系血统不明的人成为他的兄弟。更甚于说，艾弥里欧连两人的父系血统都有怀疑，只是卡利亚认了这笔账，艾弥里欧也就不好继续探究了。否则的话，他绝对能把两个人挖个底掉。
当然。
家族的脸面不能不要，家族的团结也不能不讲，在卡利亚没有明确表示自己要挑战整个贵族阶层的宗法基础——嫡长子继承制——之前，维持家族荣誉就是艾弥里欧的最高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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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
如果卢加诺和露珊娜兄妹俩能像艾弥里欧的另一对弟弟妹妹那样来历清白，他绝对不会对两人冷眼旁观，默然视之。
为了孩子们能得到更好的照顾，艾米莉亚在临终前为丈夫介绍了自己的密友——卡斯蒂（Castile）家族的伊莉莎·贝丝·弗莉茜（ElisaBess Fleecy），一位家世同样显赫的图兰铎贵族小姐。
由于贵族家族不能没有女主人，艾米莉亚便在还能决定一些事的时候做了安排。
尤其是——
这个安排还很合适：如果是自己的密友成为孩子的继母，艾米莉亚就不用担心卡尔塞拉家族新来的女主人对自己的孩子不好；而卡尔塞拉家族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故去就失去和中土贵族圈子的联系——尽管那些古老世家不愿意承认艾米莉亚的婚姻，以及她应该享有的继承权；至于自己的密友——卡斯蒂家的小女儿，也不用再作为陪嫁，跟着长支的小姐嫁给某位王子，或者公爵。
艾米莉亚保护了她想要保护的一切。
为期一年半。
从昏迷中醒来的卡利亚不愿意接受过去的一切，从而追寻新生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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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弥里欧本就和父亲的关系不好，在作为两人关系调和者的卡斯蒂小姐离去后，他甚至连侯爵府也不回了。
对于卡斯蒂小姐的选择，艾弥里欧表示理解和尊重，可正是这个选择，也加重了他和卡利亚之间的隔阂。
事实上，为了更多赢取卡利亚的好感，这位小姐甚至给自己取了个极具本地特色的新名字——维沃尔的伊莎贝拉（Isabella la Vever）。这个称呼在含蓄地介绍个人来历——Weauble（威布尔）和Videlo（维代莱/韦德洛）的伊莉莎贝丝——的同时，还入乡随俗式的博得了本地人的欢心。
伊莎贝拉小姐婚后和卡利亚育有卡尔塞拉家族的次子伊尔（Hill）和三女伊丽丝（Iris）。虽然无法像爱护妹妹那样无差别的对待两兄妹，但艾弥里欧也是尽到了作为兄长的责任。从家族利益来说，他真心希望自己每个弟弟妹妹都是身世清白之人……
——
哪怕他们的母亲是个平民都行。
保证家族血统清白，是每个卡尔塞拉家族子嗣的应有之义。
即使被卡利亚侯爵借了个由头弄出侯爵府，艾弥里欧也不能放弃作为卡尔塞拉家族子嗣的责任：他需要继承人，而卡尔塞拉家族也需要开枝散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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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sion 3：2022-1-10 23: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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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
艾弥里欧之所以觉得时不我待，倒不全是因为卡利亚无节操的“留种”。更关键的一点在于，卡尔塞拉家族的过往历史证明了一个事实——这个家族可能缺乏长寿基因。
卡尔塞拉家族在安塞尔姆这片土地上可直接追溯（有明确记载）的传承历史超过了三百八十年。在近四百年的岁月里，卡尔塞拉家族共传承了十三代。可是，十三代的继承人中，能活到五十岁以上的并不多见。至于像老卡尔塞拉这样年满六十岁的长寿者，在家族十三代传承中，绝不会超过两只手的数目，这可是连大大小小的分支都算上了。更具体的来说，卡尔塞拉家族本家的上一个长寿者还是艾弥里欧的高祖父、老卡尔塞拉的爷爷——五十五岁的马尼治·亨德拉（Manage Hendra）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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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拥有双重称号的边境大领主和土地管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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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塞尔姆，公爵常常只授予开疆拓土的统帅，一般也只有王室至亲才能获得，所以，侯爵已经是普通贵族能想象的爵位上限了。
更不用说以“侯爵”之名得享“大领主”和“大贵族”的称号了。
毕竟……
这份荣耀可比成为公爵本身还要值得大书特书。
帝国时代前的贵族制度中，爵位有五等七阶。等到大皇帝成了“四海之主”后，原本的五等七阶爵制就成了三阶爵制，即：作为整个圈层基础的——包括男爵和子爵——初阶小贵族普莱德（Pride，即荣誉贵族）；作为整个圈层中坚的——包括伯爵和侯爵——高阶真贵族昂纳（Honour，即荣耀贵族）；作为整个圈层旗帜的——包括公爵、大公爵和国王——上阶大贵族格洛里（Glory，即神圣贵族）。
与爵位制度相匹配的是封臣制度，所以“大领主”和“大贵族”在帝国时代是一个概念。
当然。
帝国已经亡了，称号再好听也没有实际到手的利益有用，马尼治·亨德拉死后，他的称号是传了下来，但他所管理的土地却没能划入卡尔塞拉家族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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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sion ：2022-4-4 1:3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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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对物质世界残酷现实（⑭）的清醒认识，艾弥里欧不觉得他的身体有什么超凡之处，更不认为自己就一定能像祖父那样长寿，这意味着他必须在卡尔塞拉家族子嗣默认的“死线（deadline）”到来前，提供一个符合“结发束发”条件的男性继承人。
简言之。
除了精神和生理这双重的个人需求外，艾弥里欧考虑婚姻的前提还包括责任感以及家族继承人的义务，他要保证自己能看到第三代继承人降生。换句话说，如果艾弥里欧三十岁成婚，他就要活到五十岁才能看到自己的继承人担起弗洛拉领主的职责，而艾弥里欧并不觉得自己必然能活到五十岁。
无论如何。
现实的约束已经对艾弥里欧提出了要求，即他必须在三十岁前至少留下多于一个的男性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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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⑭；安塞尔姆成年男性平均寿命的置信区间在35到38岁之间，略低于成年女性平均寿命（42~44）。受样本条件约束，类似数据一般只统计居住在城市的市民，而且只依靠户籍登记和死亡证明进行估算，领主治下的领民户籍不归安塞尔姆官方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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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莉（Tilly）也是~~~！”
艾弥里欧叹了口气，心说“要是自己不那么争强好胜就好了”。
作为贵族体系的一员，艾弥里欧以子爵阶位承袭了弗洛拉领主的职责。虽然子爵在贵族里多少也算个“人”了，但贵族这层组织身份可不会让艾弥里欧在物质世界中超凡脱俗——起码不会让艾弥里欧在身体结构上超越凡俗，所以他依然会有生老病死。
对于“自己早晚会死”这一点，艾弥里欧心里很清楚。
“华服美食能让生活过的舒服些，身份地位也能让我比平民获得更好的医疗条件，但这依然无法阻止身体的持续衰朽。”
系统学习了人体学知识后，艾弥里欧已经能坦然地迎接死亡了。
“人被杀，就会死。”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常识。
是被敌人格杀，还是被疾病击垮，或者就是单纯地终了天年，在“死亡”结果上并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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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已成定局，艾弥里欧也不想反悔。出了卡马洛特不久，他直接就奔弗洛拉去了。至于各种物资，都有安德拉斯车行先行运抵弗洛拉领地。
按理说。
作为王子一方的重要人员，艾弥里欧应该走杜尚行省绕路，替赛吉奥王子登门拜访一下杜尚公爵的。不过，艾弥里欧的车队在前往杜尚的途中，突遇涨水。因此，为了安全，一行人就改道向东，这一改道就和预定的路线南辕北辙了。经过卡焰山后要是再想往西，一来一回怕不是要耽搁一两个月。无奈之下，艾弥里欧干脆取道向南，在康索罗见了一下老卡洛斯后，就直接到了弗洛拉。
依艾弥里欧的本意，等到他抵定弗洛拉局面之后，直接领队去一趟杜尚就行。甚至，这一趟的外出连名头都是现成的：寻找葡萄酒销路。
现在。
杜尚直接派人来了，而且来人里面还有个内侍。
这就不由得让人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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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莉妲提醒艾弥里欧注意杜尚公爵送来的美女，艾弥里欧反倒不在意这个。
“有赛吉奥王子‘珠玉在前’，康弗斯大公此番举动完全称得上替自家女婿抚慰人心。”艾弥里欧并不排斥康弗斯大公的做法，送美人总要比送金银珠玉来的雅致，虽说这也等于多了两张无法“沉默”的嘴，以及两双盯着自己的眼睛。
可是。
换个思路来看，赠予和接受的过程本身就是在强化双方之间的共识和利益纽带。再说了，他自己不也在卡马洛特招募了一群“没身份”的女人吗？
康弗斯公爵于此时送两个女人过来，甚至连“木椟在后”的蠢名声也洗了去。
“就剩‘艾弥里欧是个好色之徒’的传言了。”艾弥里欧想了半天，一方面觉得“要是落了实惠就真不亏”，另一方面，他又觉得“罗萨里奥”这个名头实在是不好听。
想到自己已经背上的“好色（lothario）”之名，要是一直无法洗刷那就亏大了，艾弥里欧内心着实是纠结。而且，卡利亚寻花问柳的事业在卡马洛特周边的贵族圈子里也不是个秘密，这下子倒好，“子承父业”的名头都快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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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sion ：2022-4-5 11:5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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