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家的少爷从京都远道而来,也没有什么好招待您的,粗茶淡饭还望您不要嫌弃才好。”
“哪里,村长您太客气了,这对于风尘仆仆之人来说已经是珍馐美味了。”当然,如果有肉就更好了。不过深更半夜打扰人家,能有的吃就已经不错了,安明也不敢奢求太多。更何况,他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实在是饿坏了。
“不过您居然这么晚才到来,这里的山路多年没有人走过,村里一直很少与外界沟通的,道路崎岖难行,您吃了不少苦头吧。”
“哪里,只是来的时候不认识路所以有些转向,所以才会半夜才到村里面,真是打扰了。”安明可不好意思说自己堂堂一个阴阳师居然被狐狸的幻术给愚弄了,这件事说出口去安明自己都觉得丢人。特别是想到自己那位父亲,如果知道了这件事的话,一定会非常后悔没把自己彻底赶出这座岛吧。
躺在榻榻米上,安明摸着小黑将它轻轻哄睡,自己的这是式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只彻彻底底的土狗,甚至无法将它收入专门放养式神的空间之中。
“你啊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就连这肚子上的肉都多了三层,说,是不是我太宠你了?”
然而小黑翻了个身,又往前凑了凑,直到整个身子都蜷缩到苏晨的衣袍中才继续安心睡起来。
安明哭笑不得,罢了,就算你毫无能力只是个普通的土狗,那也是我安明的伙伴,我是不会嫌弃你的。再说了,能把你召唤出来的我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吧。唉,或许那家伙说的是对的,自己就是一个毫无才能的人而已。可是,做个没有才能的人不好吗?
“安明,你要记住,当个没有才能的普通人,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你要知道,平凡是福。”前世和今世,两位母亲的形象似乎重合了,虽然前世那个只是个普通工人的母亲没有什么学识也远不能与公主这个身份相比,不过在安明的眼中,她们是一样的。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关怀,一样的渴望自己的儿子只是个平凡幸福的人,而不是忙着拯救世界而身陷危险的英雄。
盛夏的夜晚是热闹的夜晚,纵然这是乡村野地,没有平安京的繁华,可是这里业有着它自己的声音。安明可以听到晚风吹过竹叶和草尖的沙沙声还有那院子里不消停的虫儿。嗅着只有在山林中才有的那股青芳味,安明好像回到了前世的家乡。他本就是大山里的娃儿,高考之后如愿以偿的去往了大城市上学,可是也从此掉进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圈子里。没能再见母亲一面,这是他两世共同的遗憾。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世间的悲哀,也是安明的悲哀。
那风声似乎更急了一切,好似母亲在呼唤着游子归乡。也许,能在这里安享此生也是一种幸福吧。安明此刻是这样觉得的。
两位母亲,你们看,现在我就要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过上普通而平凡的一生了。在这大山之中,密林之间,乡村之地,这种土生土长的生活才真正适合我,你们就放心吧。
不知何时已经入眠,安明的眼角闪烁着泪光,他梦见了前世二十年与今世十四年的种种,三十多岁的灵魂不太苍老可也已经不再年轻。可是,为何还像个孩子一样的无助呢?大概是因为灵魂无处安放吧。在透过拉门的缝隙里,月光将它悄悄照亮。一只小手轻轻擦拭过安明的眼角,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滴。
如果安明清醒着,一定可以认出,她就是今天那只用幻术骗过她的小狐狸。只不过现在的头发被一个狐狸面具系住了。直到安明嘴唇轻动呼唤出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称呼,小狐狸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温柔,一丝追忆,一丝缅怀……
翌日,直到临近中午,安明才姗姗醒来。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一路的辛苦都积压在了这一宿之中。虽然睡了一觉,可是安明依旧有种困乏之感。他伸了一个懒腰,感叹下作夜的好梦,却没有注意到那还未散去的一缕芬芳。
在别人家借宿还晚起是一件尴尬的事情,特别是安明觉得自己又该蹭饭了,就算是一个脸皮厚的人,此刻也有些面色发烧。
“啊,您已经醒过来了么。”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要不要先去院子里洗漱一下,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一直都在锅里,现在应该还热乎着。”
安明不记得自己见过眼前的女子,但她好像认识自己的样子。
“哦,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神隐罗绮,是村长的女儿。父亲早上已经告诉过我了,您是从京都来的阴阳师,安倍安明先生吧。”罗绮脸上带着笑容,一点都没有因为安明年龄的原因而轻视他,还以先生二字称呼可谓给了他足够的尊重。昨天的村长也是,就这样接待了他。这村子里的人都是质朴而善良的好人。
安明觉得罗绮的笑容就像是和煦的阳光一样让人心里面暖洋洋的,他很喜欢这样的女孩子。虽然罗绮的样貌不算最出众的那种,可是却胜在干净和纯粹,再加上开朗的性格,让人有一种邻家大姐姐的感觉。
在安明吃着罗绮准备好的早饭时,她也为安明介绍了一下这个神隐村。
神隐村,说是村,也可称呼为村。整个村子就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是一个与外界没有太多来往的地方。古井无波,水月无痕,这样的字眼用来形容这个村落是非常合适的。村子一共有一百六十多户人家,他们大多依靠微薄的耕田和简单的养殖为生,也会有时候进入周围的山林中采摘一些果子和菌类,男性中也有少部分猎户,他们会定期进入山中狩猎。不过狩猎的猎物要拿出一部分来给山中的神明进贡。
“因为今天是村子里一年两次的朝贡之日,所以村子里的成年人大多都已经进山去了。
朝贡,安明昨天也听那个用幻术迷惑自己的狐狸精说过,原来真的是这村子里的习俗么,看来那只狐狸对这个村子也有一些了解嘛。
“怎么了么?”看到安明闭口沉思的模样,罗绮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第一次听说朝贡,有些好奇罢了。”朝贡在安明的理解中是古代给帝王封侯们进贡的一种礼仪,这里要朝贡的对象却是山中的神明吗?
“我们神隐村,坐落在群山之间,世世代代靠山吃山,山中的一切变化都影响着我们的作息和生活。为了风调雨顺和获得丰收,我们每年冬尽春来和夏末秋起的时候都会进到山里去,给山中的神明进贡并祈求庇佑。”
“原来如此。”安明重生在这个世界,也读过一些古籍,曾经没有阴阳师的保护,人们为了不被坏妖怪的骚扰和庄稼的丰收,都会去祈求一些神明的庇佑并给它们进贡。只不过,这些神明大多不是真正的神明而是一些妖怪。不过自从有了阴阳师,这种旧习俗已经很少见到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保留着。
“因为我们这里是没有阴阳师的。”罗绮说道,“毕竟神隐村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我们的一切全部都自给自足,也没有用过外界的货币,所以没有什么阴阳师愿意来这里的。”
安明了解了,说到底还是没有油水的缘故啊。阴阳师也是人,他们也喜欢享受。其实,除了几大家族外,其他大多数人想成为阴阳师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阴阳师的地位和待遇吧。
“虽然您来到了这个村子,可是我们依旧想保留以前的习俗,而且这里的山神大人是非常好的,它不是什么坏妖怪,所以请不要对它出手好么。”罗绮说道此处已经带着一些请求之色。
安明一愣,我是阴阳师又不是大天朝的城管,还管着人家做生意,也不是什么圣母稣,看人家在这里赚保护费就非要消灭人家不可。
“放心吧,我理解的,而且我和别的阴阳师观念也不同,是支持野生,咳咳,我是说像这种不是隶属于阴阳师但是却是好妖怪的做法的。”在安明看来,收服为式神或护道者的妖怪和那些自由的妖怪也就一个是家养的,一个是野生的罢了。坏的阴阳师照应用式神行恶,有的妖怪收取一点保护费来维护一方安宁又有何不可呢?其实这一点也和前世很像,当权者亦有恶人,江湖人亦存义气。无关身份,只是人心不同罢了。
“真的么。”罗绮看向安明的眼光有些不一样了,在她的理解中,阴阳师就是那种见到妖怪就喊打喊杀的人,他们确实是保护了整个人类国度安稳,可是这也是建立在无数尸骸身上的成果。
如果安明知道了,真想告诉她一句,但凡人类社会的发展,不外乎如此,和人类妖怪无关,这又牵扯到了政权问题。
总而言之,人类是个复杂的生物,由人类建立的社会和国度也是复杂的,在这里,人类和妖怪以及其它生物建立了更复杂的关系,但是说到底还是和前世一样,无非三大论:种族论,利益论,以及自由和支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