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聋了。”少女边抱怨边戴回刚摘下的耳机，“这出租屋的隔音真是太好了...”
一个戴着黑色眼镜的白发少女坐在窗边的小桌子边哼着耳机里放的爵士乐，桌上已经凉掉的咖啡只喝了半杯，她正赶着即将到截稿日期的小说稿，但她似乎并不是很紧张；窗外缓缓飘落着无数白点，它们落入鼎沸的人声中，映射在少女的眼中。少女随意地用手撩了下侧边的头发，侧过脸盯着窗外的雪出神。
“哼嗯...Merry Christmas。”
她掏出手机，发现上面的日期是12月24日时不禁挠挠头并发出“哎呀呀”的声音。
“明天才是圣诞节...生物钟混乱了呀。”
不过即便是对现实许多事不上心的少女，她也仍旧清晰记得两年前的圣诞夜，那晚她向前辈献出了自己的初吻。之后她便与前辈同居，一起洗澡......总之几乎是把能做的都做了。
“前辈怎么样了呢……”
她在桌上翻找起手机，中途还差点坐不稳从椅子上摔下去，也差点打翻装有咖啡的马克杯，幸好最后她还是从满是纸张跟书的桌面上找到了手机。她给在通讯录里放首位的前辈发了信息。
『前辈，圣诞快乐。』
『你也一样，圣诞快乐。』等了几秒后前辈回了消息。
前辈去年因为毕业而离开这座城市去到别的比较远的地方就业，于是这一年二人都一直是只能通过手机进行联系。
“要不就，别赶这稿了，反正读者肯定也都过圣诞节去了，也不会看我的小说。”过去的她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浸泡在恋爱的甜蜜中久了，少女也是变得更加敏感跟自私了些。
她的视角从窗外转向了室内，卧室里，空调还在吹着暖气；客厅里比之前大了一些的电视现在并没有被打开，而电视前的桌子上整齐地放着几本书和几个小摆饰；厨房里，水槽里什么都没有，碗和盘子整齐地摆在柜子里，但灶台下堆了几袋垃圾。
她想了想，站了起来，看着房间的装潢。两年前与前辈重逢之前，这里还是一点装饰都没有的白墙，但如今已经贴上了淡蓝色的墙纸与二人的照片。
“算了，今天给自己放个假吧。”
她走进了洗手间，给自己好好整理一下。及肩的白发看起来很美，但护理起来确实不太好办，而她也因为爱人不在身边没了那种好好护理的心思，于是染的白发也有了褪色的迹象。废了大劲把头发重新整理得柔顺，她从洗手间出来之后不慌不忙地穿上黑色的冬装、戴上了灰色的贝雷帽、拿起钥匙串、背上一个白色的小单肩包，不慌不忙地出门去了。
两年以来她的体能还是那么糟糕，但今天的她也只是出去散散步，这样的体能还是可以顶得住的。这次的她走了和两年前一样的路线，但这次她并没有拼命地奔跑。因为她知道，前辈如果真的回来一定早在返程几个小时之前就跟她说她要回来这件事。
她慢慢地在覆雪的路上走着，一旁的彩灯随着她的脚步的节奏也在闪烁着。风没有想象得大，但就算隔着厚实的冬装，也有一种清冷的感觉。哪怕路边都是人流，但孤身一人的她默默地缩了一缩。
“好冷，还真是个温暖的节日...她应该没问题吧，毕竟那边比较暖...”
少女碎碎念着，手早已经不自觉地把手机掏出来给前辈发了消息。
『你那边……冷吗？』
『我这边不冷哦？毕竟有着暖气嘛。不过，你这么问，你一定很冷吧？我想到了你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样子。那样子我光想就觉得有趣。』前辈依旧用着轻浮的语气，哪怕是隔着手机少女也能在脑内模拟出前辈的语气与表情。
『你好坏啊......』
『行了，今天圣诞节，别太生气哦？』如果前辈在她面前的话，一定是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摸着她的头。
『哼唧唧。』
发完消息之后，她就把手机装进了小包里，继续孤独地漫步在人流如织的人行道上。
人一般会相信圣诞老人到几岁呢？又或是说现在还有多少人肯去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呢？宛如微醺状态时才会浮现出的思绪侵入到她的脑海里，平时最不在意现实，思想天马行空的少女此刻也在一盏盏暖光灯的照耀下将自己的欢快默默地埋在了雪中，而那股思念之情也已经快要如她断断续续呼出的白气一般具象。
“反正国内的话，圣诞老人估计也会被以私闯民宅为由被送进看守所吧。”
少女一如既往的嘴毒，但底气却比起平时已经削弱许多。
“老师?”
倏然少女的身后响起了她熟悉的声音，回身看去是两男三女的小团体，而少女也是很快便认出五人是自己在培训机构的学生。
“啊，是你们啊，这么巧吗。”少女没有私下与学生交流的时间与机会，所以此时此刻对于她来说是还是有一些不知所措的，但她已经习惯掩盖自己的心思了。
“感觉很少在课堂外见到老师你啊，毕竟平时我们去找你都不见你说话，下课了也是立刻就走。”其中一个身材突出的男生一边笑着一边调侃少女道。
“我也有其他工作要干，而且其实我自己都对老师这个身份感到奇怪或者不习惯吧。”
毕竟少女也只是想着凭着自己文学有些功底的优点来打下工赚点钱，实际上她至今也没有身为老师的自觉。
“哪有，老师的课很有趣啊，当然新作也要更新勤一点呀！我可期待老师的新作很久了！”其中的两位女生跳出来鼓励少女道。
“啊？老师写小说的吗原来？”两位男生跟一位较矮的女生都发出了惊叹并开始问少女跟另外两个女生各种问题。
少女笑着回答他们的各种问题，心里也是暗自浮出些许温暖。
“对了老师！本来打算下次上课再给您的，既然这么巧就现在给您了。”其中一位戴眼镜的女生拍了拍其他两位女生并笑着从包里取出一个系着绿色领结与铃铛的红色礼盒。
“圣诞快乐！老师，这是给您的圣诞礼物！”
少年与少女们的祝贺拥抱了少女的心，少女平时为他们的付出，此刻得到了回报，并且填满少女一年下来趋近空洞的心。
“真是，准备什么礼物......”少女嘴犟着，感动的心情却是毫无保留地流露在了语气当中。
之后少女便跟着五人一起到街上逛逛，他们计划买些东西装饰教室，并在下课后跟其他学生们一起庆祝节日。而少女呢，也正好跟着他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话说，你们之间有谁彼此间在交往吗？”在结群前行时少女学着前辈用轻浮的语气问着她可爱的五位学生。
被问到直逼心灵的问题的五位学生惊慌失策地矢口否认，各执一词的同时也将青春特有的娇羞红晕抹在脸上。唯独少女这位怀着坏心思的大人在掩嘴偷笑着。
“那老师你的...女朋友呢...？”其中一位穿搭与妆容较于其他两位女生比较时髦的女生凑近少女悄悄问道。
少女因笑容而提起的嘴角缓缓降下，最后停在了一个接**但微微上扬的状态；她抬头看向一家店面上挂着的那排绚丽彩灯，塞在衣兜里的手小力捏了捏手机。
“晚点再跟她打个电话吧。”
那街上的彩灯将节日的气氛带给人们，那从天而降无数雪花也是默默地飘落着，那无时无刻吹着的风又将何人的思绪带去了远方。
“......累死了。”
刚从冰柜里取出的罐装咖啡缓缓流下一滴水珠坠落至地上，而将这罐咖啡紧握于手的白发女性正坐在她就职公司楼下的一张长椅上，她六神无主地盯着漆黑的夜空。另一只手抓着手机，手机壳与手机背间夹着小张大头贴，照片里是一名有着栗色的，没有做发型只是单纯及肩的短发、穿着运动式校服的少女；而手机亮着的屏幕里是显示着22时的锁屏，锁屏的背景是一张她与一位白发少女在一棵挂满彩灯的圣诞树前的合照——白发少女与大头贴里的少女是同一位。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脑子里回忆着去年的今天，她在跟女友在飘落着白雪的街道上暧昧的景象。此时此刻自己的身边没有白雪，只有座已经熄灯的高耸大楼，她也不在她的爱人身边，时而刮过脸颊的寒风与冷意的侵袭都让她更加思念与女友的热吻。
倏然她手机收到条消息，起初她很激动以为是自己的女友发来的，但发现只是一位朋友的来信便冷静了下来。
『圣诞快乐学姐，在那边还好吗？』看到自己大学时的学弟慰问自己，她不禁会心一笑。
『挺好的，就是这里不会放圣诞假期。』这次是她把自己给逗笑了。
『能感受到学姐下班后的疲惫。』
『很快你就跟我一样了小子。』她默默啜吸了口咖啡，苦中带咸的口感透过味蕾刺激着疲惫不堪的精神。
『你跟羽怎么样了，相处还好吧。』她发送信息的同时，手指不自觉地隔着手机壳摩挲着那张大头贴。
『很好啊。至少我们每天都能在见到对方时相视一笑。』如果对方就在面前的话，她指定是要好好折腾下这位学弟的头。
『倒是学姐你跟莹已经一年没见过面了吧。』
“面对面的话是没...”她无力地自言自语着。
见对方没再继续发消息，她便用手机的软件打了辆车，准备回出租屋。这段时间，她接着给学弟发去了信息。
『没办法，国内圣诞节没假。』
『这很正常吧。』
无论是她，还是远在另一端的学弟都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那你就不想她吗？』这个对于她来说明明应该是张口就能回答的问题却差点把她给问住了。
『想啊。』她犹豫了数秒才回复。
『但是不在工作上拿出点成绩的话，家那边可能不会放任我跟莹在一起吧。』
她一直都不是那种会将心爱之事藏于心的人，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心爱之事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而这也让她遭到了家里人的万般刁难，她的家里人都希望她能老实嫁给一个好男人，她家里人认为这样她会更幸福，但其实这也是种对她作为一名女性在能力上的质疑。
『总不能一直被家里人压一头，不然以后跟莹也不会好过。』她静静地输入着文本，本该振奋的内心也因工作的劳累而倦怠得风平浪静。
『但是你也是为了能跟莹在一起吧，这样一直无法相见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她自走出公司大楼便保持着眼皮半耸拉状态的眼睛开始缓缓睁大，眼眶也逐渐深邃。她随时间与压力被埋藏于其心中深处的那份初心似乎又得以重见天日。
『抱歉先不聊了，羽她突然扮成圣诞老人跑进房间里拉我陪她，晚安了学姐。』
正巧她打的车也到了，于是她给学弟发去一句“晚安”后就上了车。车上她没与司机有过多交流，只是看着有些出神盯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
就在她打算小憩会时，手机又再次响起提示音，原先平淡的心在打开手机，看到内容的那一刻又瞬间鼓动了起来。消息的内容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她女友露着半身，手抓着只精致的黑色钢笔，比着“耶”的手势；她身后是一张摆在桌上写有精美黑色字体的纸，纸上内容是“祝未来圣诞快乐”——未来是她的名字；而除照片以外还有一句“今晚视频吧”。
以往的她一定会不自觉地露出那副看起来十分轻浮的笑容吧，但是现在的她很难做到了，但她还是尽量让嘴角两边微微的提起。此时的车窗映射出了霓虹的灯光，这时望向窗外的她才发现车已经到了闹市区，那斑斓的灯光频频闪过，在她眼里，真是如繁星一般，而这也让她又想起来当初自己跟女友一起躺在天台仰望星空的日子。
她盯着斗转星移般的霓虹光点，终于是将心里的负担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元旦去见她吧。”
那白雪与彩灯光交接的天地，那寒风与霓虹灯并存的城市，至始至终都是一片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