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员就“站”在有光的地方,而他身后的那双脚,就立在走廊与门口处,那光与暗的分界线上。
吴妄能看到地上有双脚,但脚的主人,隐藏在更靠后方一点的黑暗中。
接着,外卖员就像一个被撤走了身上丝线的木偶,向黑暗中退去,以一个诡异的姿态倒在了走廊的地上。
准确来说,是被他身后的人,单手发力,向后甩在了地上。
外卖员的尸体脸部着地与地面碰撞产生一声闷响,头盔也与地面接触,发出了一声不同的、清脆的咚的一声。
走廊的声控灯亮了。
原先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此刻也被昏黄的廊灯照亮。
那是一个高大的外国老人,鹰钩鼻,留着打理过的卷曲络腮,微卷的短发也和胡子一样花白。穿着笔挺考究的燕尾西服,身上的肌肉撑着衣服,双手带着白手套。
而老人右手的白手套此刻已经染上了红色,是血。但更让吴妄在意的是,染血的手套中,还紧握着一截不长、带着点黄色,大体又血肉模糊的东西。
像是一截人类的骨头。
吴妄看向老人身后倒着的外卖员,他朝上的背部中间,有一个被蛮力撕开的比拳头略大一点的血洞。
刚刚老人就是将手**外卖员的背部,抓着他的脊椎骨将他“立”了起来。在甩开的时候,老人的力量直接将脊椎扭断,剩了一截在手里。
吴妄看到这,胃里翻江倒海涌上酸液,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冲了上来,之后,才感觉到恐惧。
吴妄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和鼻涕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简直不敢想象……好可怕……杀人了……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真的……好恶心!
不同于之前的陆巧巧,眼前的是真真正正的人类同族那残缺的尸体,吴妄无法接受,捂着的嘴依然掩盖不了止不住的呜咽声。
潘多拉正在对峙着,突然感觉横在吴妄身前的左臂湿哒哒的,侧过头来一看,是吴妄的眼泪和鼻涕正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吴妄此时一只手抓着浴巾,一只手捂着嘴巴,睁大了的眼睛布满了代表着害怕与对眼前景象不适的血丝。
潘多拉也不嫌弃吴妄的涕泪,把铁管插在一旁,将之前事出突然没塞好的浴巾从吴妄手里轻轻拿出,打了个简易的结。然后将吴妄拉向自己的怀里,让吴妄背对着门口,并把他的头按向自己,不然他再看眼前的场景。
潘多拉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声别怕,有我在。便又抬起头来,右手抽出铁管,依旧对着老人。
老人看潘多拉将吴妄拉到自己怀里,皱了皱眉头,随后将手里的脊椎向后甩去扔在地上,单膝跪下,染血的右手按在左侧胸口,血也印上了西装。
“regina.”老人开口了。苍老的声音犹如寺院的古钟,低沉又雄厚。
潘多拉看了看怀里的吴妄,对着老人大喊:“说中文!”
“regina,cur……”老人依旧说着吴妄听不懂的话。
潘多拉很生气,右手一把将铁管掷出,铁管划开空气,带出凌厉的破风之响,噗的一声稳稳命中了老人的额心,锋利的铁管穿透了老人的额头,从他的后脑勺透出。
“我让你,说中文!”
老人头部后仰,两眼上翻,但却并不是濒死之相。而是上翻双眼,看了看扎在自己额头,往外渗着血的铁管。他做个一件很恐怖又很不可思议的动作:老人将铁管从额头抽出,血和一种黄色白色混合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如果吴妄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忍不住吐出来。
老人缓缓低下头,将双手举过头顶,很恭敬地奉上了那根刚刚还贯穿在自己头颅上、现在沾满了模糊液体的锋利铁管。
“殿下。”老人开口了,这次是中文。
“殿下,您为什么要对一个人类有这种亲密的接触,还不是当做食物的那种接触……奥古斯都殿下可不希望您如此。”老人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一动不动。
“殿什么下!罗曼已经亡了!这里是大夏,是共和国!没有你口中的殿下!”潘多拉怒斥老人。看老人还保持这奉上东西的姿势,又骂道:“这东西已经被你碰过了,肮脏!别拿给我!”
随着潘多拉带着怒气的话语,吴妄感觉到紧贴着的潘多拉的胸口上下起伏。又香……又软,但吴妄依旧无暇感受眼前的这份旖旎。他在潘多拉熟悉的味道中渐渐沉下心来,之后注意力就一直在听二人说的话上,不过刚刚那吓人的画面还是会时不时地在眼前闪过。
老人听罢,缓缓地抬起头,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消失。而原先呈掌开姿态奉上铁管的双手,也变成握起的动作。他抓住铁管,然后,轻轻一用力,将铁管掰成两截,丢在了地上。
老人再从胸口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拿出折叠好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污物,动作像个在美好的早晨刚洗完脸正在擦干脸上水分的上流老绅士。
只是他擦的不是水,是血和脑浆的混合物;他也不是老绅士,是可怖的、下一秒就能吞人的猛兽。
老人擦拭干净,脸部从手帕后面露出,双目已然是猩红之色。
“怎么?低贱的东西,还敢对我动手?”潘多拉嘴上说着低贱的东西,但表现出来的反应是非常警惕的,她还将吴妄更往自己的怀里压。
唔……有点透不过气。吴妄难受。
“殿下,我当然是低贱的,您当然是——高——贵——的”老人笑着,故意拉长了高贵二字的音节,像是在嘲讽潘多拉在宫廷里难堪的往日。
是啊,多高贵啊,吃的是仆人们都不吃的动物内脏杂碎;睡得是奴隶们都嫌不舒坦的床。
老人再度笑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你……你好大的胆子!”潘多拉真的被激怒了,红眸的光亮盛过空前。
“是您说这儿没有殿下的。看在奥古斯都殿下的面子上,我能叫您叫上几句‘殿下’,称呼也还是‘您’,已经不错了。您却还要再摆出这种居高临下的上下级的姿态?您要我说中文,那我就说给您听,大夏有一句古话怎么说的?又要当女表子,又要立牌坊?您看,您多像啊,不是吗?”老人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只是嘲讽越来越尖酸,越来越不加掩饰。
见眼前的老人拿女表子二字来类比自己,潘多拉怒不可遏,好一个忤逆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