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将手探到了吴妄的肩上。
接下来，一条手臂离体，高高抛起在空中。
腋动脉和大圆肌下方的肱动脉被扯断，里面的血像是刹不出车一般，在没有了血管的束缚后，朝四周井喷。
血猛烈而疯狂地喷洒在吴妄和老人的脸上，吴妄呆住了。
老人望向那条从空中坠落至地面的一整条右手手臂，再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肩，以及断截面那喷涌的鲜血，一脸不可思议。
被撕裂开来的，不是吴妄的手，而是老人自己的。
吴妄因眼前场景的血腥和发生地突如其来，大吃一惊，嘴巴张得极大，但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他下意识踉跄着后退，没往后走两步，后背就传来一份柔软的感触。
吴妄慢慢转过头，原来是自己撞进了潘多拉的怀里。
此刻，潘多拉的左手依然抬起，保持着一个甩东西的姿势。
喷涌而出的鲜血也溅在了她的脸上，吴妄也说不清此刻是血红，还是她的眸子更红。
本就沾染了血的浴巾，现在更是大面积泛着红色。原先干涸、暗淡的旧血迹，此刻与新鲜、滚烫的动脉血相互重叠，晕在了一起，渲染出一深一浅不同层次的红。
吴妄还靠在潘多拉的身上在呆呆地望着，潘多拉顺势将吴妄用双手环住。
然后就轻柔地抱起吴妄往旁边一放，自己再面对着老人。
“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原生种……”老人阴着脸小声说着，并不去捂伤口。
他肩胛处的血喷洒了一会，便自行凝结包裹住，然后断口处的血就逐渐减小，直到再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先前老人的头颅被铁管贯穿，他没有什么反应；现在手臂被撕扯下来，他还是没有流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刚刚有点吃惊——他没想到断开的会是自己的手。
原生种?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吴妄听着老人嘴里说出来的陌生词汇，并不能理解。
潘多拉一把用左手抓住老人的脖子，将他单手提起。不过老人的身高很高，应该说非常高。潘多拉自己的身高本就出众高挑，不穿鞋和吴妄差不多，而且此刻的手已经尽力向上举起了，却还是只将老人两脚离地提起来一点点。
老人用仅剩的左手不断反抗，却无济于事。
潘多拉低头看了看老人没有离开地面多少的脚，见羞辱的效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便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将老人一甩，从头顶向后抛，扔到了背后墙上的坑洞里。
浴室的高度并不高，摔过头顶的时候，老人砸到了天花板，又砸出一个坑洞。而老人最终落点的那个地方，就是先前她被老人丢进浴室里砸出来的那个大坑。
然后潘多拉款步前进，走到陷进了墙上的老人面前，停了下来。接着她一脚踏出，将老人又凿进了墙里几分。
然后是第二脚，第三脚……
她这是在报复那条老狗之前的行为吗……这小女人，好记仇……吴妄在一旁看得直冒汗。
潘多拉收起了脚，红眸向下扫去，面无表情。
“你又知道个什么原生种?还低估?自以为是的东西。你刚刚还想碰他?你这真是——”
潘多拉抬腿又是一脚。
后话被淹没在了墙砖和混凝土碎裂的响声中。
潘多拉这一脚踢出之后，没有再接着践踏老人，而是从深坑中抓起老人，右手做刀，对准老人的心脏位置。
不过潘多拉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将老人再度丢进坑里，然后补了两脚。
潘多拉不再去看老人，而是转过身子，看向吴妄。
吴妄看着潘多拉沾染鲜血的脸庞，神情冷淡的红瞳，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然后潘多拉对着吴妄摆出了一张只有他见过的温柔笑颜，吴妄顿时觉得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这……真是……
吴妄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阿妄。”潘多拉一脸烂漫地走向吴妄，好像刚刚的暴力行径和她毫无关系。
“啊？”
“我觉得还是按照你之前的办法来处置他吧。”
吴妄先前的计划，便是等老人走进浴室之后，假意投降，为了增加真实性，还特意增加了一个配合一个不配合的小戏码。然后二人乘机走出浴室，以老人的性子，必定会很谨慎地在后面观察。这时候，就有一个他们在浴室外，老人在浴室内的空间差，然后再让潘多拉趁机破坏墙上的电热水器，让电线与浴室内满满的水份接触，电死那个老不死的。以老人的反应速度，只有潘多拉能瞬间破坏电热水器，所以吴妄要让潘多拉喝自己的血，让她恢复行动能力。不过这个计划并不完善，很多小细节都有待商榷，但吴妄之前因被吸血而大脑缺氧，想不到太多的东西，也只能构建一个大体的框架。没想好的，他都准备随机应变，临近这种关头了，他就得去拼。
“嗯?为什么不直接处理掉他?”吴妄看得出刚刚潘多拉是可以直接把老人处理干净的，他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吴妄对老人没有任何的怜悯，这条老狗本来就不是人，还滥杀无辜，他巴不得老人早点死。所以见潘多拉能直接杀了老人却又不杀，而是要用另一种曲折的方式，他不理解。补刀时要当机立断，反派才会磨磨唧唧错失机会。
你是那种蠢蠢的反派吗？嗯?
“通过阿妄的计划来实施，这样你比较有参与感嘛。”潘多拉将手上的血污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然后抓着吴妄的手晃了晃。
“我不要有这种奇怪的参与感……”
“而且，嗯……电他的话，我觉得，嗯……能让他比较痛。”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潘多拉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
吴妄沉默了一会，说:“不行。虽然那条老狗本来就该死，但我也不想用虐杀这种方式。先前是下下之选，没办法的办法。现在能更直接地解决这件事，那就要用简单直接的方法。”
吴妄很吃惊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认真考虑用什么方式来处死一个人。不对，他并不是人……
“好吧，都听阿妄的……”
说完潘多拉就朝老人走去，吴妄也背过身来，不想看待会的场面。
吴妄等了一会，听见了一种声音。
他听过这种声音，电影里面，刀捅入体内好像就是这样一声响。
随后吴又听到噗的一下，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扯出来的声音，再之后又传来像是东西被捏碎的嗤嗤响。
正当吴妄脑内做着不好的联想时，突然，又听见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窗户破了。
吴妄吃惊地回过头，正好看到潘多拉将老人的独臂尸体连带着地上那条断肢一起从窗户处丢出。
潘多拉走到破裂的水管旁，抓着水管用力，吱地一声响，水管被掰弯对准了潘多拉，接着潘多拉就用水流冲刷着自己身上的血。
但好像吱了不止一声，这浴室还带回音的啊？吴妄想着，又看了看潘多拉。
“你刚刚……”
“尸体吗？阿妄，他太肮脏了，我不想看到他。”
“这样很危险的啊，万一砸到了人，砸到了车……”
“不会的，阿妄。他的尸体在半空中就会化成灰。”潘多拉洗了洗手上的血污，又用双手接住一捧水，抹了一把脸，手放下时，红眸也已经恢复成了绿色。然后柔声对吴妄说:“阿妄，来，我手干净了，我替你也擦擦。”
好吧，好像真的已经结束了。
这时候，窗户外面传来了重物摔在地面上时，那种嘭的一声巨响。
吴妄大吃一惊，为什么?还是摔到了地上，不是说会化成灰的吗？
而且，就算没化成灰，他真摔下去了，那也应该立马就落地了才对啊。这里是七楼，大概二十米出头的高度，他落地也就是一两秒的事。怎么这么久才传来落地的声音?
吴妄带着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从破裂的窗户外向下方看去。
吴妄看到，从六楼到三楼，栏杆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扭曲的形状。像是被一股很大的外力给强行抓歪了。
吴妄瞬间明白了，原来先前那些吱吱声，是老人抓住栏杆的声音……而老人抓着栏杆一层一层地下去，然后从三楼直接跳到了地上。
而此刻，从七楼望向附近的地面，在路灯的探照下，老人已经看不见踪影了。吴妄能看到的，只有地面上，那留着的一个不浅的小坑。
那条老狗没有死……他，跑了……
“阿妄……”潘多拉软绵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吴妄赶忙回头。
“阿妄你……你还是自己洗一下吧……对了……阿妄，你能……扶我一下……吗？”
潘多拉说完就倒在了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