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看着身后的车一辆辆避道,奥古斯都马上就能追上,吴妄心里头惊惧交织。
吴妄终究只是个学生,心境不可能总是如平水般没有涟漪。哪怕他能够冷静得很快,但遇有大事发生,他的第一反应,总归是心头要起波澜的。
潘多拉生息了两千余年的岁月,在关键时刻,心态更能稳住,也能更容易地想到点子上。从事发到现在,潘多拉唯一慌的,就是这俩破车跑得太慢了。还有就是,她把自己卡在了车流中。不过,这更多的是歉意,因为吴妄也坐在旁边,潘多拉觉得是自己把吴妄也困住了,所以情绪起了懊恼。
但也仅此而已。
“阿妄,别怕。就算奥古斯都追上来了,他也没有办法逼停我们的。”潘多拉柔声安慰吴妄。
“可是他……他不是会撞车吗?”刚刚奥古斯都野蛮的行为,吴妄触目惊心。看着身后那辆侧翻扎进护栏里的车,和冲出来的车头破损的风之子,吴妄什么都明白了,心里头满是后怕。
“奥古斯都不敢撞我们的。因为我在这儿,他的目标就是我……除非,他对我的尸体也感兴趣。”潘多拉将眼睛略微眯起,随后又再度睁开,带着一丝迟到的恍然大悟,“喔,我应该死不了……”
吴妄知道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潘多拉死不了,那同为原生种的奥古斯都肯定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她的那位杀千刀的弟弟……是敢撞过来的。
“但也别怕,阿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要是真有什么意外,我不会让你走在我前面。如果……如果你真走在我前面了,那我稍后也会随你而去。”潘多拉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声音还在高速的破风声中显得微弱。但她轻描淡写间,却已然勾勒出了浓笔重墨的誓言。
吴妄向来不信什么咱俩地久天长啊、我为你殉情啊之类的傻话,他觉得虚伪得很,说出这番话的人说不定三五年之后又对着另一个人原封不动、一字不落地讲出了这些,甚至表情还更加生动,语气也更加煽情。
但潘多拉此刻所说的,他不知为何,却是心中带着笃定的。吴妄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做的出。
没理由吧?没理由。可自己就是这样觉得,真奇怪。
吴妄心中带着不解,但不解随后被刚刚这番话的暖意所包含,融化在了里头。滴落出来的情绪,就又变成了吴妄非常熟悉但从来讲不清道不明的很莫名其妙的那份心安。
潘多拉就像个女妖精,她叵调摆吴妄的心绪,但每每总能操控。好像潘多拉说什么,吴妄都会信;好像潘多拉做什么,吴妄也都觉得放心。
吴妄再一次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信任。感情虽然来得奇怪,但却实实在在地,是连接着二人的。
“你个乌鸦嘴……别说这些话。”吴妄小声骂着,但那颗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好,阿妄。”潘多拉浅浅一笑,接着说:“反正,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那接下来,怎么办?”吴妄直面现实,单刀奔向主题。
“先看看奥古斯都他有什么动作吧。现在快出高架桥了,朝前继续直走,就还是市区;而往右边走,是下桥的方向,是去郊区。他这车底盘这么低,应该跑不了不平的土路。我们就去那边吧。”
吴妄听完点了点头,随后又朝潘多拉问道:“这是之后的办法,那如果奥古斯都现在的动作,就是要撞过来呢?”
潘多拉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小埋怨:“阿妄,你才是乌鸦嘴。”
随后,潘多拉收起其他神色,眼中显露出一抹决绝:“如果奥古斯都真要这么做。那么,我也只好学他,赶在他撞我们之前,用他的方式,去向别人‘借道’了。”
“别……不要这样。”吴妄低下了头。
“那就现在停下来,我会拦住其他人的车,然后去喝那些人的血,补足力量。接着……我会和奥古斯都开战。”
“这样更不行!”吴妄猛然抬头。
“阿妄,我说了,我只在乎你。其他的人怎么样,我不会管。你好了,对我来说,就是这个世界都好了,那这个世界就是有价值的——当然,我没有办法去对这个世界做什么,这只是我心中的一种观念。你应该也看得出,那些所谓的道德、所谓的规则,我并不是很在乎。而我勉强遵守着这些的原因,是因为你啊。如果你要有事了,我还去管着这些条条框框干什么?现下,就是危险的关头,我不愿再为了一昧地守着这些,而让你出事,那对我来说,真是本末倒置啊。所以,就这样吧,不用管其他人。”潘多拉冷着声音,将内心所念的阴暗却又真实的想法,全盘托出给了吴妄。
好、好有道理,她说的是对的。我自己活下去就行了。替别人想,做什么?只要我自己的意识还能够延续下去;只要我自己还能再触碰到明天的晚风;只要我自己……吴妄心中,那为了活下去的利己的自我部分如是想着。但控制着道德与人性、抑制着本能的超我部分,却让他挣扎着摇了摇头,对潘多拉说:“不行。你不能这样做……”
“阿妄,你、你真是……”潘多拉脸上的寒冰融解,无奈又略带着惨淡地轻微一笑。
我将这些想法都说与阿妄听了,把内心都暴露出来了……他既然拒绝了,那就说明他很讨厌这种行为吧……不对,我一直都知道他讨厌这种行为的,用不着靠这件事说明……算了,不管怎么说,阿妄肯定会觉得,我就是这种恶心、自私的人吧……我就应该不和他说,直接做的……
他又该讨厌我啦。
潘多拉心中暗自魂消。
吴妄看着潘多拉那掩盖不住难过、笼上一层阴霾的脸,若有所思,说:“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你是觉得我们走不掉了所以难过吗?我觉得这个不用担心——至少不用这么难过吧。首先,我相信你;其次,奥古斯都这么久了都没有什么动作,他应该就是顾及着你。我们可以按你说的,下高架桥,走郊区的土路。”
吴妄顿了顿,带着非同寻常的认真,继续对潘多拉说道:“还是说,你觉得你跟我讲了这么多东西,你怕我觉得你心理阴暗,然后讨厌你?没有的。老实说,我有考虑过你说的,我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就该这样。所以啊,你如果觉得你心里头脏,那我也和你是一样的。咱们是一类人,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要是觉得你恶心,那不就等于是在说我自己恶心吗?虽然吧,我后来说不行,拒绝了;但你也没有这么做呀,对吗?我们的行为还是一样的呀。一样的人,就该两心相偎、抱团取暖……那就更说不上讨厌了——”
“——所以,你在难过什么呀?”吴妄歪着头,像是知道,又像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