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灯光照射在脸上。
伊洛蒂亚眉头一皱,刚升起动作的想法,与之而来的潮水般的疼痛打消了这个想法。
全身的骨架算是彻底散架了。
“伊洛蒂亚小姐?”
少女惊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以及少女的面庞。
“文妮克丝……?”
“先别动,你现在伤的非常严重,我在帮你消毒和上绷带。”
瓶瓶罐罐被少女端来,而伊洛蒂亚也不敢动弹,她稍微一动便会牵扯到全身,然后一齐发痛。
“我会轻一点的,请忍住。”
伤口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同时的疼痛也并发而来,让她身体忍不住一抽,倒吸一大口凉气。
“嘶——!”
“抱、抱歉!”
少女的道歉声急忙传来。
“没事……没事……”
寂静的房间中唯有少女动作时造成的衣物摩挲声以及药品摆动造成的小小声响。
不过伊洛蒂亚无心去管这些,对她来说,只是回想起先前的打斗,她就忍不住把自己找个地埋了。
我真的……杀了人吗……
对于杀人这方面来说,她只是感动有些疲惫,或者说,她并没有什么实感,或许是因为杀的是坏人吧,不仅没有后悔之类的,反而感觉还不够解气……?
或许自己其实挺适应这种场景的,只是待在原来自己安静祥和的祖国没有发现?
不过……抛开这事不谈,我…真的……好逊啊!kuso!
就我这个样子自己都保护不了,还保护别人呢……
我自杀算了。
“文妮克丝。”
“怎么了?”
“我,是不是……很夸大其词啊……”
伊洛蒂亚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双唇。
“明明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却还放大话说保护你呢,最后还打成那样……”
“没有哦。”
少女为她满是疮痍的手轻轻缠上绷带,温柔的说着。
“伊洛蒂亚小姐,当时,很帅很厉害,让我充斥安全感……”
“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保护的啦,我可是黎博利中最厉害的那种黎博利哦,当然可以从他们手里跑掉的……”
“这样啊……我可是杀人了,文妮克丝,你不会对我这个杀人犯感到……畏惧吗?”
伊洛蒂亚侧过头去,她的嘴唇微微颤抖。
“绝对不会,我知道的,伊洛蒂亚是好人,而且保护了我,所以我总不能丢下你啊。”
少女的一双柔荑包裹住了对方的手心,看着对方写满羞耻的面庞,微笑着。
“呜……”
少女总是乐于将笑容展现给他人,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并且,那幅笑容,百看不厌,过往欣赏的无数美貌,在此都黯然失色。
伊洛蒂亚隐约感觉到少女的态度或许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看着黎博利的笑容,又感觉什么也没有改变。
“对了……文妮克丝,说自己是黎博利里面最厉害的那种是吗?黎博利…有分种类的吗?”
“嗯,是的哦。”
“欸……那为什么不跟我说一下呢?”
“因为很明显吗……我这一头天热焰红色的头发,一般黎博利都不会有的吧!而且,我的名字——文妮克丝,只要稍微思考一下,便能得出[菲尼克斯]的名字吧。”
她揉了揉自己的长头发,飘荡的发丝如同火星。
“不过,就算我说了,蛐蛐重伤倒地的伊洛蒂亚还能把我怎么样呢~?”
“呜……我,我还以为是染上去的,不过的确不会怎么样呢……最多,就是很惊讶呢,[凤凰]不死鸟……竟然会待在这种穷乡僻壤吗?”
“不对哦。”
听到伊洛蒂亚的话,黎博利摇了摇头。
“没有一直待在巢穴里的雏鸟哦,而且,待在这并不只是我自己的意愿哦。”
“嗯欸?为、为什么……?”
黎博利轻咳了几声,似乎在组织语言。
“[菲尼克斯]是没有自主生活的权利的,一切都要在监视下……不过,我逃了出来,然后遇到了这个店,原先的店长。”
“她的名字叫沙利叶,是来自拉特兰的萨科塔天使,她接纳了到处流窜的我,把我当作妹妹一样对待着,她在此开了一家咖啡店,也就是现在由我和您一起管理的,本来我以为,能和她一起享受自由的生活……”
“但是,她却在后来因病去世了……她留下的遗嘱,便是让请求我留下来,让我继续打理这家店。”
“看那个,那把铳。”
文妮克丝指向墙壁上挂着的一把极为显眼的粉红色重型狙击枪,老旧的枪身上有着不少的伤口。
——在原先的地球,那把枪应该叫巴雷特。
“我之前……还以为那是一把假的……”
“只可惜,那种级别的铳,常人别说使用了,就连使用都很难……而且,那种口径的子弹只剩下两盒了,据说,那种子弹就算是在拉特兰的境内也难以搞到。”
那确实,左肩一发,右肩一发,勋章挂身医院躺……这样看来,跟假枪也差不多了。
伊洛蒂亚突然想起来,之前光临过的客人。
“所以,你才不想放弃这家店,给那个大少爷打工吗?”
“嗯,毕竟是沙利叶的遗愿。”
沙利叶的遗愿……吗?
看着面前感伤的少女,伊洛蒂亚忽然有种明悟。
或许那位叫沙利叶的,并不是希望文妮克丝帮她照顾咖啡店而写下遗愿,恐怕……是为了对方能自由的生活才这么做的。
两个人都有着相同的性子啊。
“嘛,不要伤感了,为了她的遗愿,就由我们来好好照顾这个咖啡店了对吧——呜哇,疼疼疼!!”
突然的起身带动了全身的伤口。
“哈哈,伊洛蒂亚,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今天,就由我来保护你吧!”
………………
“……哈哈哈!好!我中了!我中啦!”
“混帐!你中了什么?!”
“黑签!!”
矿洞之内,矿工捏着手中刚刚抽出的黑色木条,露出了惨淡但雀跃的笑容。
“白痴!这种事情你大叫高兴什么?!”
“只要不抽中老大,大家都还有希望,不是吗?再过几天,阿法莫和老大她一定可以带我们离开的!只要有那个希望!那么我丢了我这条命!让那可能性变得更大也无所谓!”
“喂……笨蛋,伊洛蒂亚,她……她也中了黑签。”
笑声的尾音被掐断。
………………
他们会放声大笑,嗤笑自身被定好的命运,嘲笑那些将自己视作牲畜与恶魔的普通人,嘲笑那些残忍的对他们采取各种严刑的监工。
亲人之间的反目成仇,朋友之间的检举背刺,贵族对他们施加的各种压迫,他们经历了无数苦难。
但他们绝对不会哭。
在这片冰原上生活的家伙,最喜欢笑了。
在那绝望的乱葬岗上,回荡着绝望的笑声。
笑比哭还难看。
否。
笑比哭还难,看。
冰冷刺骨的寒风顺着矿洞的缝隙渗入了每一寸角落,千斤的巨石压在所有矿工上,从身体及精神传来的寒意,都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哈啊……”
看着手中的黑签,又看了一眼凝结上冰寒的墙壁,墙壁映照着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
来到这个矿洞已经有多少天了?
矿洞没有没有判断时间的方法,更没有阳光。
但是有希望。
逃出这个无底洞的希望,寄托在名叫阿法莫的少年身上,寄托在名为“爱国者”的温迪戈,传说中乌萨斯的战争化身。
一开始得出的消息让她亢奋了很多天,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整天的焦虑担忧。
不过,很长的时间过去了,没有任何异样发生,矿场的剥削一如既往,不如说,有异样发生才是奇怪——毕竟自己找的人都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人选。
但是,就在伊洛蒂亚又一次以为是平静的一天时,她看见了矿场的监工走上高台。
或许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也或许只是单纯的迎来了同样的末路,也或许是常年待在这种地方发疯了——守卫们决定抽签决定矿工们的生死。
为什么他们非得在此死去。
为什么仅仅只是活下去,作为正常人活下去,或者如正常人死去的权利也不曾拥有着。
仅仅因为是感染者吗?亦或者,我是这个国家的眼中钉?
求生,反抗的想法在所有人的心中回荡——当然,还有着暴虐与仇恨,对于守卫的绝对恶意。
不过就在此时此刻,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有着雪白长发,长着一双兔儿的少女。
她的动作非常轻微,也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让她不能有着这个花季年龄段该有的朝气。
一条被粗糙制造的灰色斗篷满是霜雪,只能遮盖着她的躯体,而无法保存着维系生命该有的热量。
“叶莲娜。”
即便如此,她的步伐依然坚定不移,灰色的眸子凝视着女人,宛如追随着阳光,走到了对方的面前。
“伊洛蒂亚姐姐。”
在面对着少女的时候,女人脸上的怒气消逝不见,转而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怎么了,是病症又加剧了吗?稍等一下,我马上……”
话音未落,一条白色的木……一条雪白的被冻成冰棍的白色木签被女孩取出,并放在了女人面前的地板上。
地板经过女孩的接触,被染上霜花,散发出冰冷刺骨的寒气。
“有了它的话……就能活下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