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手,有脚,能跑,能跳,却没办法向前迈进哪怕一步,
我抱着以停滞不前为主的思想生活着,结果发现自己正在渐渐落后,
当所有人都在前进时,停滞不前意味着落后,
但停滞不前也有积极意义,
对于我来说,停滞不前可以不用去接触任何新的东西,不会有任何新的感谢,不会有任何新的失望,
因为我能够凭借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活着,所以我可以凭借“现在”结束我这所谓的一生,
但究其根源,我只是不愿意去接受新的失望罢了,
我必须做出改变,
在我知道停滞不前也会带来新的失望的那一刻。
我站在一个破碎的柱子前如此思考着,然后我慢慢走到了大厅中央的大钟前,
大钟布满了灰尘,
没错,它不再一尘不染,不再具有“净化”这一功效,
连城堡里的灯具也毫无理由地暗了许多,
而我最在意的还是那根柱子,
不,是那些柱子,我环视了城堡的内部,一些柱子早已破碎不堪,甚至倒下,
而我根本没有办法找出哪怕一点缘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的事情发生,
再这样下去,这座城堡一定会倒塌,
然后成为废墟。
我叹息着,
已经记不得这是多少次叹息了。
我整理好情绪,然后走向了厨房,
围着黑色围裙的蕾娜正在做饭,在我原有的教导下,蕾娜不仅学会了我会做的菜式,还自己研发了许多菜式,
蕾娜察觉到我来了,她拿起一根筷子,然后转身在空中画了一个勾,这是菜已经做好的标志,
“蕾娜做得很棒呢。”我夸赞道。
蕾娜满意地笑了,笑得很开心。
吃完饭后,我们照往常一样坐在了壁炉旁,
即使不添柴火,这个壁炉还是一直燃烧着,
这就是这个壁炉的奇特之处,
幸运的是它还没有丧失这一特点。
我泡了两杯牛奶ーー这是我在其他房间找到的冷牛奶,只需要热一下就好了。
蕾娜写着日记,我则读着从图书室里找来的书本,
今天的沉默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蕾娜……”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蕾娜抬头望着我。
“蕾娜想要出去吗?”我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没错,出去,如果城堡会倒塌,蕾娜必须要出去才可以活下来,
“我不可以出去。”蕾娜写在本子上后拿给我看。
“为什么!”我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但我还是尽力抑制住自己。
不想要失去,
不想要失去,
…………
我反复默念着。
“因为我还要等爸爸妈妈回来,还有,我如果出去了,会昏迷的。”蕾娜写道。
“什么?”我吃惊地问道。
她一直都没说过,而且她父亲的日记里也没有提到过,
关于她出去会昏迷这件事。
“可能也是诅咒吧,出去后刚开始很晕,然后会昏迷,但是我是自己发现的,没有告诉爸爸。”蕾娜写道。
事实果然如此,
我将虚弱的蕾娜抱回了床上。
“对不起,我不相信你。”我很惭愧地道歉道。
“不要说对不起了,因为我已经原谅你了啊。”蕾娜写道。
“蕾娜……”我看着她,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如果白明想要出去的话,就出去吧,但是一定要回来哦,我相信白明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白明已经回来了一次啊。”纸上的文字越来越多。
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啊,我有些想哭,
但是绝对不能哭出来。
蕾娜用双手抱住了我的头,很温柔地安慰着我。
“我一直都会相信你的。”
“你能够一直陪着我,我觉得很开心哦。”
那些字迹里无处不透露着蕾娜的单纯,
正是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不能够失去她啊……
如果不曾遇见就好了,
这样就没有了新的希望,也没有了新的失望,
为什么,为什么新的希望总是引诱着我去获取它啊……
此刻的我只能向前迈进了。
“如果能出去了,你就去找你的父母吧。”我说。
“为什么?”蕾娜疑惑地看着我。
“还有,到了外面,要好好活下去啊。”
蕾娜愈发不解。
我重新将蕾娜带到了城堡门口。
“学一下我的口型,啊……”我张大了嘴巴。
蕾娜也学着我的样子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两颗尖牙,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抱住蕾娜,将她的牙齿猛地刺入我的脖子,
没有痛觉,因为我心中的痛苦已经让我无法去在意这些了,
蕾娜想要挣扎,但无能为力,
她哭了,温柔的泪水落在我的脖子上,
对不起了啊…………
我的耳边忽然响起隆隆的巨响,是什么东西忽然倒塌的声音,
我带着蕾娜冲到了门外,
城堡完全倒塌,
我身体里的血已经没有多少了,我逐渐使不上力气来,
但蕾娜却没有停止,
好,就是这样,已经上瘾了,
活人的血可比储藏室那些血袋高级多了啊,
我苦笑了一声,然后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诅咒解除了吗?
她会说些什么呢?
她还在哭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
总之……要好好活下去啊。
(蕾娜跪坐在白明的尸体旁不停地哭泣着,他们的周围是漫山遍野的蒲公英,暖阳洒落在在地面上,微风拂过,金色的蒲公英漫天飞舞。)
我的鼻腔里弥漫着让人不快的气味,我缓缓睁开眼睛,
原来那是病房里的气味,而我正身在病床上,头上似乎包着绷带,手上插着输液管,
我还活着啊,
我想活动一下身体,忽然间一阵剧痛传遍我的全身,
还是不能自由活动,我缓缓呼吸着,让自己快点放松下来,
我忽然想起了当时的事情,
“当时”,则是我被汽车撞到的时候,
我身在汽车正前方中央的时候,忽然有谁推了我一把,让我免受了致命的伤害。
这就是“当时”的全部。
我环顾了一下病房四周,看见了我邻床上的那个人,
她闭着眼睛,白色的头发似乎是刚剪过,只留下了到肩膀的那一部分,
但是我认得那张脸,
是她。
过了一个月,我终于出院了,
我的生活似乎改变了,
或者说是我改变了,
我的父母惊讶于我不再死气沉沉地生活,
“仿佛有了生气”,这是同学和老师对我的综合评价,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改变了什么,
真要说起来,就是“不再停滞不前”了吧。
我邻床的女孩叫蕾娜,
这是我从她的父母那里问来的名字,
她非常喜欢去帮助人,因为她想要朋友,因为她害怕孤独,
但这并不招人喜欢,
甚至于让她受到排挤,
她的帮助在别人看来理所应当,
这些导致她变得非常内向,
但是在那一刻,
在她推开我的那一刻,我认为她一直都从未改变过,
没有改变那源自于心底的善良。
“善良必须带刺。”,
或者说,“善良必须带有锋芒”,
抑或是“学会拒绝”,
种种之类的东西,
都是我必须教给她的东西。
在一年之后,她醒来了,
或许是我常去探望她吧,我擅自这样想到。
“谢谢你。”这是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嗯。”她的声音非常清晰,而且很好听。
又过上了三个月,她出院了,
“你回来了。”她看见了急匆匆赶回来的我。
对,从大学里赶过来的我。
“我回来了。”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说这句话。
后来,我们结婚了,
父母们都没有反对,反而很赞同,
当然,筹办婚礼时我很紧张,遇上了不少麻烦,但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总之,在新的希望与新的失望的交织中,我们结婚了。
再到后来,
“我回来了。”下班后的我推开门说道。
“嗯。”她从厨房里出来迎接我。
我们轻轻地抱住了彼此,然后拥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