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说出答案的时候，南宫时雨自己也不太确信。
现在的她，还有资格对沈忆宁说出这句话吗？
说实话，她对此很没把握。
“既然你这么觉得那不就好了。”
如果只是觉得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样一来的话，时雨你就没必要一个人孤军奋战了吧。”
“嗯。”
南宫时雨已经拿沈忆宁没办法了。
既然沈忆宁她在知道了这一切真相之后还愿意待在南宫时雨的身边，那南宫时雨就不打算再按原计划的那样把她自己的存在给抹消掉，不打算让自己与普通人的世界再无联系。
他还想要再努力一下。
还想要再挣扎一下。
最终，她令平衡者修改了所有人的记忆，唯独保留下沈忆宁的记忆——既然她想要保证自己记忆的真实性，那就让她留住这些记忆好了。
◆
很快，所有的班级都在田径场中间的草地上站好位置，开始等待开幕式的启动。随着运动员进行曲的停止，先前一直在台子上宣读入场致辞的一男一女两名学生开始主持升旗仪式。
就像往常一样，升旗仪式结束后便是学校领导和运动员代表讲话。在这漫长而又无聊的半个小时过后，站在草坪上的学生们终于等来了他们一直在等的那一句话——
“我现在宣布，第二十二届天目四中田径运动会，现在开幕！”
知道这句演讲词出来，站在下面的同学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他们在乎的不是运动会开没开始这件事，他们只是在乎这个无聊的开幕式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迎来结束。这才是他们真正关系的事情。
毕竟台上的学校领导们全部都有椅子坐，而学生和班主任们都只能在下头站着。谁不想早点结束这该死的开幕式，然后回教室去坐会儿呢？
“本次的校运会开幕式到此结束，请同学们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有秩序地退场。”
虽然校长嘴里是这么说的，不过实际上就在他这句话说出口后，同学们却毫无秩序地向着田径场的出口涌去，毫无秩序可言。对此，老师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继续维持秩序的打算。
在散会后，南宫时雨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现在才七点钟。
校运会开幕式的当天，学生们的到校时间要求比平时要早，早在六点多钟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在田径场外准备参加开幕式了。
不过，第一场比赛开始最快也是八点钟才开始，而且还是高一年级的先比完了才能轮到南宫时雨她所在的高二组。也就是说，这中间有将近一个消失的时间没什么事情需要做。
因为身体已经变成了女生的关系，班主任也不会安排什么事情给她去做。像后勤部的桌椅搬运全部都是男生干的事。如果说非要干活的话，大概也就只能坐在后勤部给运动员们端茶送水了。
这种事情换做谁去做都可以，南宫时雨倒是没有那么主动。
因为人群实在太过拥挤，南宫时雨先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打算等人少一点后才离开田径场。
以她现在的小身板，她有点怕自己一下没站稳被人群给挤倒，然后成为踩踏事件的主角。她宁肯多等一会儿也不愿去冒这个险。
“……”
不管怎么看，就总觉得这幅景象好陌生。
无论是已经认识了许久的同学、老师，还是这一间高中，她都觉得很陌生，感觉不到那种已经待了有一年的熟悉感。
这恐怕与她的性别变化有关吧。
迄今为止，南宫时雨还从来没有以女生的身份来学校上过学。对于该怎么和女生打交道，南宫时雨依然感到很迷茫。而对于原本很熟的那些男生来说，在性别发生了变化后，总觉得再继续跟他们熟络下去有点不太自然……
被孤立在人群之外，一切都是如此地陌生。
她现在就是有着这样的感觉。
“时雨，不走么？”
这时候，一双手臂从南宫时雨的身后环抱过来，将她拥在胸前。
听声音就知道，将她抱住的是沈忆宁。
“嗯，晚点儿再走吧，现在人还是太拥挤。”
然而，听到从她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时，南宫时雨还总觉得不太习惯。
这种声音真的是从自己的喉咙里面发出来的吗？真是难以置信。
“没想到时雨你会有身板这么小的时候啊。”
“这是什么话啊？”
“嘿嘿，以前都是你把我拥在怀里。没想到有一天我也可以这样子抱住你……”
“……”
她的怀中，比想象的要温暖许多。原本南宫时雨还觉得她只是孤身一人，害怕得想要找个墙角蹲下去瑟瑟发抖。可是待在沈忆宁的怀抱中，却让南宫时雨觉得很安心。
这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还有人愿意这样待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只是，南宫时雨有一点很担心。
他担心沈忆宁现在就是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装出一副把事实全盘接受的模样，向她挤出笑脸。如果真是如此，那对沈忆宁来说未免也太过痛苦了。
如果真要这样装模作样的话，真的很痛苦。南宫时雨不愿意看到她为了自己而这个样子。
“沈忆宁，不要勉强自己。”
如果因为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女生而觉得不喜欢的话，就大胆说出来。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南宫时雨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最怕的，还是沈忆宁现在在强撑着自己的感情，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只为了让南宫时雨觉得安心。
她不希望看到她这样的牺牲。
“我才没有勉强呢。”沈忆宁说着，双臂抱住她的力度也变得更紧。“身体……真的很娇小呢，娇小得惹人怜爱。”
“……谢谢。”
这么说，南宫时雨便觉得有一些害羞。
“我只是在说实话，并没有故意夸你哦。”
“……意思不是差不多么？”
“好像是诶，毕竟给人的直观感受就是很可爱啊。”
“……”
自己真的有这么可爱么？南宫时雨怀疑。
记得在镜子里看这具身体的时候，也只有刚变成雷神的那段时间觉得很可爱而已。不过看久了，感觉其实也就这样，并不是特别的漂亮或可爱。
“明明以前是个男生，在变成女生之后居然这么可爱，就连我都觉得羡慕嫉妒了。”
“好了啦，别说了。再说下去，我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这有什么要紧的？情侣之间互夸不是常事么？”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然而听沈忆宁说了“情侣”这个词语，南宫时雨又觉得不太自然了。
两个女的……
两个女的。
两个女的！
同性恋吗……虽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就是了。这样一来的话，身边的其他人都会认同自己和沈忆宁么？这倒也是个问题。
万一身边的其他人对同性恋都嗤之以鼻的话，那沈忆宁也会跟着遭殃吧？两个人也许会被班集体排斥，被这个社会所排斥，这些对沈忆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沈忆宁……你说其他人会接受我们么？”
“管它呢，我不在乎。”
“多多少少也思考一下吧，我觉得。”
“我还轮不到你来说教，哼~”
说罢，沈忆宁放开了环抱着南宫时雨的双臂，后退了一点点。
“时雨，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没有发现我们班上的其它变化吗？”
“有其他的什么变化么？”
南宫时雨歪了歪脑袋。
刚才运动会开幕式的时候她也没有去观察其他的东西，只记得自己好像是耷拉着脑袋在想事情，然而想了些什么她全都不记得了。
总之，就是发呆吧。
“和我一起报名了三千米的那个女生……她消失了。”
“……”
听到这个消息，南宫时雨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搞的？
“而且，我们班上还多了一个以前没有见过的男生，以前从来都没见过，但是大家好像都认识他的样子……”
“……”
这样一来，南宫时雨就明白过来了。
这些都是平衡者们搞出来的事情。
“也就是说，因为我把我的存在修改成了女生，所以我们班有一个女生也被改造成了男生？”
“不……我觉得不是这样。因为我感觉那个男生的名字和性格也跟那个女生也不一样。”
“我想想……”
也许大概……
“我没记错的话，那些平衡者没有修改性别的能力……如果真就向你所说的，可能是他们为了平衡这次运动会的报名，从而把别的地方的一个男生给换到了我们班，至于我们班的那个女生，只是被修改了记忆之后换到了别的地方去。可以保证的是，她应该都还活着。”
“这样啊……”
沈忆宁垂下脑袋。
“这么看来的话，总觉得好可怕……记忆被篡改这种事……”
“嗯……我知道。”南宫时雨别开视线。“就连我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害怕。”
当然，这话南宫时雨只是说出来安慰沈忆宁的。
这股力量带给她的便利实在太多，要让她厌恶平衡者的话，说句老实话，很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