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罗威尔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死去，最精锐的人手居然会栽在几个区区普通女孩子的手中。临死之前，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瑞亚的强大与可怕。
肮脏的生命，北约的老鼠。瑞亚眼中露出一丝厌恶，轻挥手间地上的尸体便俱都化为尘沙。
“只剩下你一个了呢。”瑞亚瞟向唯一站立在那里的冷冽。对于北约的人马全军覆没，冷冽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当初让你诞生于世界，这些年来任由你为乱世间，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冷冽说着慢慢走向那个美丽的女子，“如果当初不是由于我的种种私心，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如今，是是时候了结它了。”
“北约黑榜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终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我还存活于世的唯一意义，那便是你，瑞亚。”
“你曾经两度抛弃我，现如今却说我是你存活的意义。男人啊，果然都是这种生物。”瑞亚看着冷冽说道，“还以为我是当初实验室里那个一无所知的小白鼠吗？现在的我已经深切了解了人类这种生物的本质。冷冽，你也是一样，纵然你比别人都会装得那么虚情假意也难逃你骨子里的劣根性。”
“对于我自己的肮脏我早就深有体会，这一点不需你刻意指出。你说我两次抛弃你却是大错特错。瑞亚，我从来就不曾把你放在心上。”冷冽淡淡说道。
“你该死！”
“呵，怒了吗？”冷冽嘲讽道，“想要占有一切的你，却从不被任何人认可，这样的你就算占有的再多又如何，你永远不会懂得被人拥有被人需要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滋味。瑞亚，你真是可悲的存在啊。”
听了冷冽的话，瑞亚已经充满了怒火。她将所有人类都看作蝼蚁，但唯独对于这个男人，她有着特殊的情感。是的，对于一个男人，她拥有着情感。即便几次轮回，将一切清零又重新开始，可唯独关于冷冽的一切，她永远也无法忘记。每一次苏醒，关于他的那份记忆便重又苏醒。每一次，都会令她更加深刻，也更加痛恨。
这一次，她不会再放过他了，既然他不能认同自己的存在，既然他想要将自己消灭。那么，就让他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吧。这样他就永远无法离开自己了，也永远不能再背叛自己了！
鲜血于空中绽放出艳丽的花朵，终于将那个男人的心脏刺穿，那熟悉的心律，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渴望能在每一个熟睡醒来后紧靠着他的胸口聆听他的心跳。滚热的鲜血顺着手掌心传递过来，她能感受到，那个人的一切正在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冷冽对刺穿自己胸口的那只手臂却恍若未见一般，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容，那笑容似怀念也似解脱。
“小兰，我欠的债，是时候还了。”冷冽呢喃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那多年未曾实现的承诺，该兑现了。
肉眼可见的，冷冽的身体迅速枯萎下去，原本二十多岁的相貌像是被风化一般衰老。三十，四十，五十…直到变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冷冽全身的血液像是蜿蜒的水蛇一样顺着瑞亚的胳膊向她的身上游去。他的时间，精力，一切都在被抽干放空。
是的，她杀了他，只要再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眼前这个男人就会死了吧。这两个世纪的恩怨也终于结束在此刻。不过不要紧，因为接下来无穷尽的时间里，你都将与我在一起。还有这整个世界，都会成为我们沉眠的睡床。
忽然，像是饱胀的气球一样，瑞亚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泄露出去了一样。随着她不断吸收着冷冽的一切，她身体里泄露出去的就更多。
“你，对我做了什么？！”瑞亚猛然抽出手来向后退去。那些是时间，她苏醒之后所吸取的那些时间如今全部都跑了出去。
“咳，咳，没什么，只是把我欠下的还给你罢了。”冷冽艰难的说道，此时他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
“我从你的身上获得了长生，如今我把得到的一切全都还给你。”冷冽笑了笑，“当然，一同给你的，还有你属于王心兰这个普通人的一切。你本就是她的一部分，现在便重归于她吧。”
“瑞亚，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掌管时间的神，只是一个被时间操纵的人。现在，享受你普通人的一生吧。人生的喜乐源自其苦短，就是因为有限的生命，人类才会拥有永恒的追求啊。瑞亚，你缺失的普通人的体验，现在开始享受吧。在你的生命真正终结之前，好好体会作为一个普通人，那是怎样的感觉吧。”冷冽说道，“如果有可能，放下一切，去感受生命的喜怒哀乐和平平淡淡吧。”
如同落花之凋零，生命在春秋轮回交替之间存在着。冷冽为自己悠长的生命画上了最后的休止符。他的双目盯着瑞亚，那张面孔又回到了初识那般，又回到了那个自己所爱的人身上。
在这段漫长的追逐中，你早已不再是你，而我却始终如一……
“不，你到底做了什么？”瑞亚惊恐的看着自己发生的变化，她的模样不断改变着，一会是只有几岁的幼女，一会又变成几十岁的老妇，一个女人一生的美丑全都在一张脸上体现着。最终，这张面容稳定在二十二岁的时候，那是一个名叫王心兰的女人生命终止的一刻，同时也是冷冽下定决心让另一个生命重新诞生的时刻。
如今，经过许多波折，一切归于原点，归于最初的那个心愿。
瑞亚丧失了她的一切能力，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多岁女人罢了。
一个人的身体和生命都可以看作是容器，他既可以被水填满也可以被沙填满。瑞亚若由时间来填补，那便永远没有尽头，若用她本源的生命来填补那便只有一个轮回的时间罢了。
谁都不知道，这个被成功制作出的怪物，她不过是冷冽未婚妻的克隆人。而在自己的未婚妻死前那一刻，冷冽借用瑞亚的力量，将其全部的时间和生命全部装进了自己的体内。
这是一个漫长而久远的故事，可是谁又会去在乎它呢？正如冷冽自己说的，他们都是时间犯的一场错，但是那些不在这个时间的人是不会读懂它的。
……
两百多年前
“冷冽，比起春天的鲜花烂漫，我更喜欢秋的万物凋零呢。也许很多人以为秋天过于悲伤了，可是我却认为，秋才是一切的开始。生命有始有终，正因为凋零之后，才会有繁华绽放之美丽。”王心兰凝望着窗外已经掉落大半叶子的银杏树说道，“正如有一天，我也会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不要悲伤，因为那将是你生命中另一个春天的开始。”
冷冽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躺在病床上如幽兰一般的女子。或许我的生命中还会有许多个春天，可是唯一能让这空谷充满清香的却唯独你一人。你若不在，那么我生命中的每个春天与秋冬又有何分别呢？
一个大组织的人找到了我，他们告诉我说在研究生命科学。我同意了他们的邀请，既然命运偏要夺走你的时间和生命，那就由我再一次赋予你。
我不在乎自己的手上到底沾染多少鲜血，纵然他们都是无辜年轻的生命。我早已化身为恶魔，又何必去在乎多余的良善？
你的善良换来的只是不公，我的罪恶只为了还你一个公道。下地狱也好，我要你活着，活下去。
我们的实验终于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
小兰，这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取得成功的。
在你昏迷的这许久的时间中，我因为害怕寂寞克隆出来了另外一个你。她还没有什么自我意识，但是我相信不久之后她会成为你继续活下去的关键。
我将实验取得的进展实施在你的克隆体身上，没想到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结果。难道说，正因为是生命的禁区，所以才可以被另一个禁止的存在所容许吗？如果这个实验成功了，那么长生不老将不再是梦想。
终于成功了，虽然和预想的有些偏差，但是最后的结果是惊人的。除了菲利希亚，我将其他的几个参与者都杀了。这是我为了你才创造出的神之奇迹，怎么能容许那些杂碎染指？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无法拯救你？哪怕我得到了一切，可是失去你还有什么意义？
你在12月22日的清晨离去。离冬至只有一天，能在你最爱的秋季离开这个世界，也是你所期望的吧？
可是，我不能与你分离啊……
没了你，这世界看待充满罪恶的我只剩下无尽的嘲讽和唾弃。
我让她，你的克隆人将你最后的时间与生命分给了我。或许这样，你我将能永远在一起了吧。
我不懂生命是什么，也不懂时间是什么，所以我才会这样亵渎它们吧，但是我唯一懂得的事情，那就是在你离去的那一霎，我的心也死去了。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又如何去爱这个世界，去爱惜别的生命呢？
你一定会怪罪我的吧，怪我犯下的种种罪行。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都守在这里。菲利希亚又来找我了。我知道，瑞亚又醒了，每一次清醒她都会夺走许多的生命，她需要时间。我一直都觉得，她夺取了多少时间，就是我欠下的债。
你想要我去阻止她吗？我做不到，每一次看到她我都会想起你。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可是起码在这里我还能逃避，还能看着你。
又是一年中的这个日期，12月22日。我在这上百个春秋里看花开花落，回想你的每一句话。或许，我错了，是时候让我去弥补些什么了。虽然我百死莫赎，但是至少让我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个秋天吧。
冷冽在死去前的最后一眼，看到了王心兰，她在无数的银杏叶下对着他微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