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弥小姐发现最近自己的儿子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大对劲。
每天很早很早就会抱着自己给他的那本魔法书,匆匆忙忙地将自己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做了好久(实际上也没有多久)的早饭胡乱地塞进嘴中,还没见嘴巴上下动几个来回,便听见沉闷的“咕咚”,坐在自己对面的夏霜的脖子处一团食物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啊呜啊呜啊呜……”用了不到五分钟便将面前盘子中的食物一扫而空的夏霜抓起藤条制抽纸盒中的纸巾擦了擦嘴巴,随即便蹦下了餐椅,“我吃饱啦,出门了!”
“嗯,不过等等。”芸弥小姐一把叫住自己的儿子,“小霜,今天的味道……你觉得如何?”这是每天饭后芸弥小姐必问的一个问题。用她本人的话来说就是“可以根据你们每天所反馈的情况来改变菜品用料的比例,从而最终整合成“一个集‘色、香、味、营养’皆为最优配置”的料理配方。
被抓住的夏霜慢慢地扭过身子
他眉头微皱着看向自己的母上大人,却发现她也正用着小女孩般殷切希望的表情看着自己。略加思索了一小会后,夏霜给出了一个最终他认为比较恰当的答案:
“唔……感觉……还行?”
“!!!”芸弥小姐的身子随之一颤,
“仅仅……仅仅只是……还、还行?!”她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想象中,儿子对自己的菜肴赞不绝口的画面轰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芸弥小姐瞬间就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宛若一尊被岩属性魔法给牢牢固定住的石像——可是那种魔法只有非常非常厉害的大魔法师才能咏唱,一般的魔导士魔法师是没办法使用的。这当然也是芸弥小姐自己说给小霜听的。
“唔……对啊。”小霜犹豫了一会之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实在搞不明白自己的母亲这时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明明……明明这可是我花费了整整一周才思考改良出来的,你的评价竟然只是……只是个还行?!”
“老公!”芸弥小姐噙着泪,扭头委屈巴巴地看向坐在自己身旁,嘴里正叼着块起司残片,手里端着碗热汤,正不停地咀嚼着。看到妻子望向自己,夏先生赶忙三下五除二地将口中的起司片给塞进了嘴里,没咀嚼几下便咽入了肚子里。
“老婆你别听儿子瞎说,要不是老婆你,我还不可能吃到烤制地这么柔软、香气四溢的小麦饼呢。”说着,砸吧砸吧地又灌了一大口热汤,“你看这汤,多美味啊!”
“唔呣……老公,我好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哦,这个叫面包起司,才不是什么小麦饼呢。”
“啊对对对,面包起司,面包起司,哈哈……”
随即,他又立刻变了副脸色,严肃的看向正打算润的儿子:“咳咳,所以说啊,小霜,你妈妈做的东西可是世界上第一好吃的喔!”
“可是我明明看见之前老爸你吃妈妈做的东西后跑到厕所去全吐了出来欸……”夏霜小声嘟囔道。
“老~公~?”芸弥小姐眯眼微笑的背后猛然间透露出几分杀气。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老婆做的饭菜可都是按经过精心调配后的比例给做出来的艺术品,我欣赏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讨厌呢!小孩子嘛!童言无忌,老婆你可不能相信小霜的话啊!”
“我信,我非常相信。”芸弥小姐面露笑容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地挑起了夏先生的下巴,夏先生的双目紧紧地盯着芸弥小姐的眼眸,额头上甚至还溢出了小滴汗珠,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向自己的儿子发出最后的支援请求:
“小霜……小霜你是瞎说的对吧,你一定是瞎说的对吧……唔!!!”
芸弥小姐的手掌严实地盖在了夏先生的嘴巴上,同时一只膝盖压上了夏先生的大腿。
“小霜,你还有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去吧。你爸爸最近好像生了病,得让我用治疗系魔法来好~好~的~治疗一下才行呢~”芸弥小姐依旧保持着那副在夏先生看来极为可怕的笑容,对着自己身后的儿子说道,而她的左手掌心里,已经蹭起了一团魔法生成的火苗。
“妈、妈妈,我看爸爸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哎呀~怎么可能呢,你的爸爸啊,他可是一脸期待呢~你说对吧~老公~?”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被蒙住嘴巴的夏先生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急忙开始拼命摇着头。他拼命地看向儿子,眼神里早已是“儿子救命!!”这几个大字,可惜年幼的夏霜并不能读出自己父亲眼里的意思。
“那,我就走罗?”夏霜指了指大门,试探性地问道。
“嗯~好~记得晚饭前回来哦~”
“知道啦!”
在夏霜抱起那本厚厚的皮革书籍跑出家门的那一刹那,身后就传来了自己父亲直插天际的痛苦地尖叫声。
“真的没事么……”夏霜不免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身后已被关上的家门,暗自嘀咕道。
初春的暖阳照在田间刚刚被雨水滋润过的沙土上,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啪嗒啪嗒地在这泥埂间留下一连串来过的印章。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迎着雨后的微风奔跑着,他的右正紧紧地拿着一本与小小身材的他显得格格不入的厚厚书籍。
正在田间耕作的一位中年人见到这身影,抬起头来,将手掌平贴于额头,挡住刺眼的呃阳光,望向那身影跑来的方向。
那身影由远及近,直到到了中年人身前时,他才一把喝住:
“喂!小霜啊!急急忙忙的是要干嘛去啊?”
那身影并未停下脚步,反而是做起了原地跑,似乎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会赶不及某个重要的事情。
“没、没事儿!就是到处转转而已!”
“哦,那正好,回头啊,告诉你爸,下次外出狩猎的时候再一个人到处瞎跑,我们可不带他了啊!”
“咦?”
“哎呀,你不用那么惊讶嘛!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爸啊,是那种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的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一点都不靠谱,可是一旦认真起来却是个不要命的家伙!每次狩猎,看到猎物,还没等大部队开始行动,自己早就先人一步地跑过去在猎物中间乱杀了……还有还有,你爸啊,也挺奇怪的,明明每次狩猎只要按照村子里发的那本手册上来就绝对可以保证满载而归的几率最大化,可是你爸爸呢……每次总是要用各种各样不同的方法去杀死猎物,美名其曰是在‘锻炼自己’。可实际上最后的结果不都一样么。”
“那,重伯伯,我爸爸他……给大家拖后腿了么?”
“不不不,这倒没有。这一点上村长和我们这些猎户的看法是一致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所以,重伯伯的意思是……?”
“就是挺好奇的而已。因为这些猎物每天出现的地点,习性,数量几乎和那本手册上的完全一致,所以我倒是很好奇你爸为什么捷径不走非要次次都白费那么多的功夫呢?”
“可能……老爸他也有自己的原因吧。”关于这一点上,夏霜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老爸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老爸经常嘴上说着“不愧是我儿砸!这么了解我!你就是老爸肚子里的蛔虫啊!”这种让人很琢磨不透的话(夏霜:大概是在说咱对于老爸很重要吧?),可是毕竟没有真的成为那什么“蛔虫”,也不在他的肚子里。所以必然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总之……小霜啊,你有空的时候帮忙旁敲侧击地问问吧,看看能不能问出个所以然出来——当然,不要说是我叫你问的啊!”
“嗯!知道了!旁敲侧击,旁敲侧击!重叔叔再见!”夏霜摆了摆手,马不停蹄地继续沿着泥埂向前跑去。
“害,现在的孩子,都跟家长一个性格么……”中年人望着男孩一溜烟儿便跑没影的方向无奈的笑了笑,弯下腰去继续挥起手中的工具,“也不知道当初芸弥那丫头是怎么就看上这个夏活宝的,哈哈。”
远去的脚步声再次靠近,听见脚步声的中年人再次暂时性地放下了手里的活,瞥着脑袋看向自己身后。
那似乎通往地平线远端朝阳的泥埂路上,熟悉的小小的声音正不断向着这段他几分钟前才刚刚走过的路倒退着步子,最后停在了中年人的身前。和刚刚一样,不断地原地小跑着。才是清晨,男孩的额头上就已经渗出了些许肉眼可见的汗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又回来了?”
“那、哈……那个、重叔叔……您有没有见、见到……枫,枫……”
“枫家姐妹对吧?”
“对对对!您有没有见、见到?”
“枫玲那丫头早猜到你会问我,所以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这个被夏霜称为“重叔叔”的中年人从随身的上衣袋中掏出了一张纸片,带着琢磨不透的笑容将其递了过去。
“……啊?”有些懵的夏霜停下了脚上的动作,接过这张纸片。
纸片上只有短短的几个娟秀端正的字组成的短短的一句话:
“笨蛋!方向反啦!!(〝▼皿▼)”
“欸……欸?”
“啊,你还没搞懂吗?”重叔也凑了上来,若无其事地用自己大大的手掌不断地揉着比自己矮上许多的夏霜的头发,“字面意思咯。你方向错了。原本应该去的地方应该是村子的另一头才对。”
“啊……啊……”夏霜脸上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是崩溃还是无奈,根本就无法形容,咽喉深处甚至发出了微弱的声响。
“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找枫家姐妹干嘛?虽然说你爸爸和村长关系是比较好啦,可是也不至于到让你们小孩子来帮忙传递一些信息啊。你们才几岁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必须得去老村长那里举报他们了啊!”
“不不不!没有没有!不是这样的!”夏霜急忙摇头,否定了这一说法。
“我只是……想让枫玲……教我魔法。”夏霜将自己一直紧紧地抓在手里的那本与他这个年龄显得毫不相干的书给拿到了面前来,指着书封上的字给重叔叔看。
“魔法啊……确实呢,枫家姐妹的魔法天赋确实挺高来着……倒不如说,她们家世代都是非常擅长这个东西的。她们的爸爸是这样,爷爷是这样的,现在轮到了她们,依然还是。这恐怕就是……”
“谢啦重叔!”
“血脉的力量……喂!你这个小鬼!”在重叔微闭双眼打算继续侃的这几秒钟内,夏霜丢下这样一句话,向着与之前相反的方向跑去。当重叔再次睁眼时,男孩已经奔跑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了,只留下有些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的重叔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