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把冰箱里的早餐放进微波炉,回消息,闹钟响起,趴在桌子上小憩……这强烈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觉得经历过这一天?
我在自行车上思考自己进入时间循环的可能性。不过真要循环和班长出去约会的这一天倒也不赖。
说起来时间上也就算了,为什么两个人选择会面的地点也一样啊?不过既然是教骑自行车,选个空阔地点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我骑到广场时发现她已经到了——我的青梅竹马兼现任同桌,沈梳。
她站在那里远远地向我挥手。为什么连她也会先比我到呀?这不是显得我很不守时吗?
我刹车停在她的面前,而她把背上的小包换到身前,从里面拿出小面包与牛奶。
“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先吃点这个吧。”
好贴心!可是我已经吃过早餐了哦。
“没吃的话也请你收下,我怕你等会饿。”
好周到!我是你的女儿吗。
“为了今天特意梳的头发哦。”
沈梳跳一下,将身体转过去背对着我。
好可爱的丸子头!但是我没将这话说出口,而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上面敲了两下。她感受到我的动作,左右摇了两下头,让我联想到节拍器。
她又跳转过来,真是活力十足啊。可一瞬间笑容消解在她的脸上。
“对不起,现在都没能让你说上话,是我太自来熟了。”
“是这个原因吗?我倒是不在意啦。况且既然我们以前都认识,也不算是自来熟吧。”
“嗯嗯!”
沈梳的脸上重又出现笑容,不过收敛了许多。
以前她是怎么笑的呢?我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但想不起来了。对我来说,以前的记忆和梦差不多,都是属于不小心就会忘记,并且对内容充满了不确定性。
算了,没差。还是开始今天的任务。
我将自己的自行车坐垫调低,然后将变速器调到低速。一手扶着龙头,一手拍拍坐垫。
“坐上来吧。”
“啊,好。”
沈梳拿出一张纸铺在地上,又将书包放了上去。做完这些她才上车。坐上去以后我发现她着地的那只脚一直在轻微颤抖,抓着龙头的手也因为太用力而有些发白。
“不用这么紧张啦,只要你跳车速度够快,就不会摔到你。”
听了我的话沈梳不但没有放松下来,神态反而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说起来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我以前学自行车的时候是有人抓着后座来帮我保持平衡的,可我的自行车根本没有后座,也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夏涟漪,你个笨蛋!做事不动脑子也该有个度啊。要怎么办呢?直接宣告失败吗?所幸车上的沈梳似乎还没发现这个问题,那么有没有别的方法呢?
似乎是有的。
“沈梳同学,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接下来的行为哦。”
“啊?”
我绕到她的背后,将双手放在她两边腰上。能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
“把双脚都放在踏板上,我推着你走。”
“啊,好。”
我们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往前进,这是什么新出现的怪兽吗?希望不会有奥特曼来消灭我们。
我能感觉到沈梳在逐渐掌握平衡,想着是不是该放手了。
“你相信我吗?”
“啊?”
“我问你相信我吗?”
“信!”
“那我等下就放手,你照着这样子往前面蹬就好了。”
“啊?”
“不用担心,你已经掌握了平衡,往前面蹬就好。”
“嗯!”
“等下要快摔了记得及时跳车。”
“啊?”
我加快脚步,双手往前一送,就看着自行车有些摇摇晃晃地缓慢前进。
“我,我会了!”
沈梳声音高扬地叫起来,甚至还回头对我报以微笑。
回头?
“啊!”
我闭上眼睛,不忍看这惨烈的车祸现场。
我搀扶着她到放书包的地方坐下,想着该不该为这起事故道歉。
“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没想到先道歉的是她。“我摔下去还把你的自行车摔了。”
傻姑娘,你这样我会更内疚的呀。
“别这样说,都是我准备不周到,我去给你买创可贴来。”
我看见她手掌被擦伤了,伤口处冒出的血凝结成了小血珠,想着是不是应该处理一下。
“不用不用,我书包里有紧急处理的东西。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果然是个考虑周到的人,相比之下,我的粗心愈加被放大了。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紧急医疗包,里面碘伏绷带创可贴都有,甚至还有止血夹和压缩饼干,请问我们没见面的日子里你是跑去哪里的战场了吗?
“只有麻烦你给我涂碘伏了,对不起。”
“没有的事。”
棕色的液体从沈梳的手上滑过,她的手轻轻抽搐一下。
“疼吗?”
“没有。”
她看着自己的手摇头。
消毒以后我给她的手上贴了几张创可贴,看起来颇有些惨烈。
“涟漪,谢谢啦。”
她坐在那里笑着左右摇晃上半身。好像开心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么左右摇晃呢,我想起了那些小狗狗开心的时候也会要自己的尾巴。好像有些相似呢。
“我要再试一次!”
她站起来说出了很有魄力的发言。
“我相信涟漪哦,所以请大胆地放手吧。”
又背负了很沉重的信任呢——我为什么要说又?
总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她也姑且算是学会了骑车吧。
时间到了中午,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本来打算就此回家,但是沈梳站在我自行车前面握住龙头,说什么也要请我吃饭。
“不能让你白帮我的忙!”
她是这样说的。
“可是……”
“一定要去!”
我没想到她的魄力原来如此惊人。
“好吧,不过我要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耶!”
她高兴得跳起来,你是哪部恋爱漫画里的少女呀。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在餐厅里坐在我对面,眯着眼睛微笑着摇晃自己的身体。
如果现在摸她的头她会高兴地把舌头吐出来吗?我竟然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说起这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没有预兆地开口,我有些没反应过来。说起这个,我们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吧。”
沈梳向我确认了我也想要确认的事。
我看着面前菜单上印着的小鲨鱼,没由来地想起了那个梦。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做过什么事情了。梦里面的我主动张开了肩膀去拥抱了徘徊的小鲨鱼,我看着面前的女孩,觉得她的形象和那只鲨鱼重合了。
“我想是的,以后应该也会是的吧。”
当我最后一个字说完,沈梳的嘴角已经上扬到相当夸张的程度。
“嗯,嗯。”
她看着我,不住地点头。就连吃饭时感觉目光也一直在我身上,吃到鼻孔里真的不要紧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
我的嘴里包着半块炸鸡块停不下了咀嚼,用目光表达了我的好奇。
“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那我以后可以拉你的手吗?”
我想起了平时看见那些关系很好的女生的确是经常手拉手或者手挽手的,尽管以前从没有和任何人亲密到这个程度,但既然沈梳想这样做,我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嗯。”
我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面前的女孩听见还是很开心地点点头。好像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呢,沈梳在我心中的形象正在重新构建。
走出餐厅时我注意到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就像期待着生日礼物的小孩子。
“怎么了吗?”
“现在,可以拉你的手吗?”
“嗯……我还要推车,虽然也不是不能单手推,可总觉得有些勉强。”
“哦,好吧。”
和开心一样,她的失望也完全大方地写在脸上。
我推了自行车,沈梳也很自然地走在我身边。但是她的一双手却总也觉得无处安放,一会儿背在背后,一会儿十指交叉地放在身前。
算了,没差。
我留下一只手控制车龙头,另一只手伸去抓住了她的手。
沈梳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看着路。但是我握住她的手后才发现自己的鲁莽,我抓住了她被擦伤的那只手。柔软光滑的皮肤上那几张创可贴的触感相当突兀。
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想要收回手道歉,却发现握住的那只手也在施加着力量——她也在握着我的手。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放了。
我们牵着手一直到我家楼下,在停放自行车的地方站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
“你要去我家玩吗?”
“啊啊,对不起。”
沈梳很快放开了我的手。
“那我也回家啦。”
她挥着带有几张创可贴的手向我告别。我也用空出来的手回礼。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身离开,蹦蹦跳跳的姿势简直像个小学生。她头上扎的丸子似乎也在欢呼雀跃。
我不知道这到底算是新交了朋友还是老友重逢。
算了,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