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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越新赶到那个酒吧时,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不出所料的是酒吧内早已人尽楼空,而一旁的敖骄却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个状态的越新如果遭遇战斗,她几乎嫩预料到战斗的后果……
检查场地是否有留下线索的时候,他们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和恶臭让两人齐齐皱眉,而其中的画面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被一刀枭首的尸体在办公椅上无力地躺着,而被斩下的头颅却很有趣地被端正放好。
“这家伙不是应该不是罪使吧?”越新看着那面带不甘的头颅,脑里翻阅了一下日本上杉家给自己的资料,有些讶异地说。
“是的。”敖骄检查了一下尸体的各个细节,“已经死亡三小时左右了,酒吧里也没有其他人,恐怕对方已经感觉到什么了。”
“……我想我们应该有线索了。”在房间里踱步的越新突然站定,蹲下身后,将尸体掌中死死握住的手机抠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机了——而屏幕上是一个正准备拨出的电话号。
“是准备打给上杉信的么?”敖骄问。
“人死后是握不住东西的。”越新摇了摇头,顿了顿后又说,“无论那是什么。”
“……有时候真搞不懂你是不是话里有话。”敖骄摇了摇头,用手按了按尸体的皮肤问道,“那么说这是在杀人后,尸体开始有僵硬反应的时候强行塞进手里的?”
“可能吧,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号码就绝对不可能是上杉信的了,那个毛头小子如果知道自己手下的人被杀,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越新拿着手机陷入沉思,“不过既然是这样,留下手机的号码就一定有它自己的意义,你说说看,假如我要是没到这里,谁会接到这种死后信息呢?”
“……上杉信?”敖骄思虑之后得到的答案并不是警察。
“没错。”越新点了点头,“上杉家这种黑道家族下面的产业都有固定眼线,自家的店里出了事,那群人永远比警察来得早。”
“要打过去么?”
手机传出的嘟嘟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向敖骄作出回答,紧随而至的是一阵悠扬的接听铃声,越新握着手机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他用手松开领子,自身则极为缓慢地呼吸着,好像害怕打破这时的一点安宁一般。
铃声戛然而止,越新的呼吸不可控地紊乱起来,理所当然的,手机里传来了那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越新手上的力度并无变化,而话里透出的杀意却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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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轿车后排上的上杉诚眉头一皱,觉得情况不对:手机里传来的并不是他预料中的弟弟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又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但对面这来势汹汹的架势怎么听都不像是个省油的灯啊?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回问:
“您是?”
对方似乎是被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给怔住了:这招真高啊,一下就破掉了自己的气势,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对面的人似乎才缓过气来,闷声答道,“越新。”
“越新么?”上杉诚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感。
位于手机那边的越新脸皮一抽再抽,自己积蓄了那么久的情绪,酝酿了那么久的杀气……对面的神经怎么就这么大条么?好歹是师兄弟相见分外眼红的戏码吧?上杉诚你就不能长点心?我觉得自己尴尬癌都要犯了!
放在古代,这就好比杀气腾腾的剑客去挑战某位大侠,别人却在打之前来了句你谁啊?老老实实报个名号后对面还来一句唉是你啊……搞什么啊!挑战的剑客这得气吐血啊!
话说回来既然对方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他就不是知道是“自己”要来所以才走的喽?也就是说是纯粹的巧合?这方面想的话,就未免有些侥幸了……
不,按照最坏的方向想的话,上杉诚或许有自己不知道的手段来了解自己的动向……啊啊,这样一想就很麻烦了啊。
“你在哪?”硬着头皮问过去的越新总算是找对了话题方向。
“有事么?”又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回答,不,“以问回问”算回答么?!
“我要杀你。”
“我现在不能死。”
“我想让你死。”对方的情绪突然就缓了下来,话里有着说不出的落魄。
“那就来试试吧。”上杉诚笑了,接着挂断通话。
坐在他身边的上杉芽衣一裘白衫,唯独那对眸子红得瘆人,即使是合上了眼皮,那红瞳好像也能从那近乎半透明的雪白眼皮里看到似的。
之前在酒吧里检测到了一个罪使靠近,连忙督促转移后,在路上她也忙得停不下来,一路上边走边检测附近罪使的位置,在原定的脱离路线上反复修改,汽车一路走下来最少也得有个几百弯。
对此司机先生由衷地心里感慨:
“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少主这新欢脾气还真是怪异啊……”
不过既然是少夫人,那一定有过人之处才对,懒得再去多想的司机踩下油门,往上杉诚以前置下的房产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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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有因,人做一件事,就一定会有做一件事的理由。
那为什么源千叶想去毁掉日本组织呢?
因为他们从普通人身上榨取时间的手段太过残暴?
不,不是,源千叶对那种画面并没有任何感触,她或许是天生就缺少同情和怜悯吧,毕竟按照神挑选的标准,罪使可都是人渣呢。
是因为源千叶想要成神么?
这个理由似乎很可靠,毕竟如果想要继承神位,这个庞大的罪使组织恐怕是成神最大的障碍了吧,但是很可惜,并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源千叶想去毁掉这样一个,对于她而言毫无坏处的组织呢?要明白,这样一个组织能保证的可是每个罪使的生命和利益!每个罪使都能在人世间无视社会伦理,愉悦地生活下去。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恶心”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源千叶对于那些看起来完美无缺的美妙事物、平庸至极的无趣事物,令人作呕的无聊事物之类的,都会有一种极端的暴躁的破坏欲:
啊啊啊啊无聊无趣恶心难受弱渣这什么垃圾嘛渣滓无聊无聊无聊想杀想毁掉想破坏想弄死反抗无趣反抗我无聊自我娱乐享乐主义至高无上去死去死去死恶心去死恶心死了好恶心好难受好想毁掉这些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
死!
那就做吧?
这种极端厌世的破坏欲可能每个人在某个时间段上都会有,或许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但出现在源千叶身上时,就完全不同了。要知道,“一般人”之所以会成为“一般人”,是因为他们能用理性遏制住自己的本能,有着足够的自控力控制住自己,从而让自己服从社会,服从秩序,成为世界的一份子。
而源千叶不同,如果把一般人的本能冲动比作一个丢进池塘的小石子的话,源千叶的本能无疑是往池塘里砸进数颗陨石!那种冲动自然而然支配了她的躯体,自然而然地驱使着她去做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更可怕的事情是,这家伙的冲动不是一时的,而是能持续良久的,不如说“冲动”已经不足以概括这一行为逻辑了,比起“冲动”,恐怕“习惯”更合适吧。
如果大致评价一下,那源千叶应该是个“有毅力的疯子”吧。
而如今的这位疯子小姐正在贯彻自己的信条,在东京都的某个别墅里又开始发起了疯。
白皙的脚板踩在被鲜血润湿的厚重毛毯上,源千叶听着踩下的噗嗤声,脸上的冰冷又上了新的一层。
毛毯的尽头是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尚可看出相貌的那具是一位妇人,她腿部的肉已经被剜走了大半,而淌满地板的鲜血也大多数来自于这个死去的妇人,另外一具尸体脸上已经被多刀划得血肉模糊,不过从身材和服装来看,应该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源千叶双手提着高跟鞋,面带无奈地看着在自己正前方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男人,嘴里振振有词:
“人嘛活着最重要的就是讲诚信,我说杀你全家,我就杀你全家。”
在男人眼中,对方那充满笑意的眸子里满载魔鬼般的无情。
男人身边是整装待发的源刃一和源刃三,穿着玄色短和服的两位少女脸上俨然是杀伐果断的冷漠,只是他们有些无法理解主人为什么会磨磨唧唧着不给这个罪使最后一下。
“朋友,你知道的吧,‘罪使和罪使在现实无法直接攻击对方’。”源千叶脸上带着小天使一般的笑容,“那么你来猜猜看,我脱下高跟鞋是为了什么呢?”
天使般的笑容猛然辗转,被毛巾塞住嘴的男人脑门全是冷汗。
“破坏规则是不行的,但是寻找规则漏洞我可是很在行的哦?”源千叶晃了晃手里的高跟鞋,“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里面的女人可是用高跟鞋敲别人脑壳来着,那叫一个凶哦……把别人脑壳都敲碎了,但我可是个温顺的好女人呢——!”
“我两个全敲你的眼眶如何?”源千叶歪了歪头,和对方对视的同时露出坏笑。
男人绝望的呼号经过口中毛巾后更像是动物的哀鸣,在源千叶说完这一句话后,他便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疯狂而又狼狈地挣扎起来,一旁的源氏姐妹连忙将他制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后,源千叶将举着高跟鞋的手往后微微一扬。
“那就快点告诉我,源家的家主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眼神茫然了,而他的内心更茫然。
因为,源氏未来的家主,现在就举着高跟鞋站在自己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