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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屋顶。
冷到骨子里的寒风愈加猛烈,剔透的圆月置于晴空之上,今夜它依旧毫无保留地放射着自己的光芒,冰凉却又温柔的冷光倾泻在大地上,像是铺上了层轻柔的薄纱。
屋顶之上,上杉芽衣用刀挟持着越新,在他们的正对面几米处的另一对男女则是先行一步上楼的敖骄与上杉诚。
虽说主人的失误已经通过心理感应传到了敖骄心里,她也对眼前的状况有所预料了,但是当这画面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心里却是百般纠结——主人你怎么就这么容易就被撂倒了啊喂!
“哝,你打算怎么办?”上杉诚笑着说。
被枪顶着脑袋的他也明白现在的状况,虽然眼睛瞎了,但是心灵感应沟通这种事情可没有视觉限制,“上杉芽衣撂倒越新”这一情况早就已经报告给了上杉诚本人,此时此刻他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不少。
“啧……还能怎么样?喂!对面的!交换人质吧!”敖骄撇了撇嘴,目光忽的凶狠了起来,她面向对方喊话,那脆生生的声音一瞬间炸起,把这屋顶的寂静一荡而空。
“同时灵体化,没意见吧?”芽衣轻笑着回话,“当然了,麻烦您把枪丢掉,毕竟这东西比我手上的东西方便。”
听到对方的要求后,敖骄心里暗自啧了一声,于是握枪的手一松,最靠谱的武器便被丢倒了地上,但紧接着将衣袖里暗藏的匕首便瞬间弹出,再次贴上俘虏的脖颈。
“还真是滴水不漏呢。”上杉芽衣重复了一遍上杉诚的话,但这次的感情倒是复杂许多。
“哪里哪里,对于你们这群日本人自然要谨慎一点。”敖骄冷哼了一声,目光往下一瞥,将掉在上杉诚脚下的手枪一脚踢到对门的门缝边。
既然双方都没有意见,交换人质的过程也自然而然的十分顺利,当然,也有可能是某一方的目的已经被满足了的缘故。
“在现实打么?还是罪域?”再次灵体化的敖骄轻轻落在越新身边,硬跟的黑皮鞋和混泥土地面发出清亮的声响,
“……看情况吧。”越新顿了顿后又说,“毕竟这也许是我最后的熟人了。”
人质交换的程序相当简单,双方都没有用什么手段搞些小动作。
毕竟越新的目的是送上杉诚到屋顶,既然目的达到了就不需要有什么后手,而对方在打什么算盘,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越新,有什么事就说说看吧?”上杉诚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大不小的音量让双方都能听到,“这般麻烦的手段把我逼上房顶总不至于一起赏月吧——何况我还是个盲人。”
“哪里的话,”越新面无表情,此时此刻的他心情倒是意外的平静,“师兄你觉得自己有罪么?”
“嗯?”上杉诚皱了皱眉,那张从容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愉快的神情,但又很快便收敛起来,“你应该明白罪使的挑选基准吧?能成为罪使的哪有一个没罪的?”
“我是问,‘你’觉得呢?”越新摇了摇头,将自己话里的重点说明。
“你这不是废话么?”上杉诚的回答简洁明了,黑色布袋上的缚绳被解开,显露出黝黑的刀柄,修长的刀鞘上淋上一把月光,显出道明亮的森白。
“要动手么?”
“那你把我叫上来不是来和我一起喝西北风的吧?”上杉诚熟练地吐槽,眉宇之间隐隐透出一股……急不可耐?
“……这样也好。”越新目视着那个蓄势待发的男人,目露凶光。
到底是为什么呢?
比起生死,成为罪使后的自己,这几年来似乎是在追寻着什么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呢?能够让自己精神一振,能够让自己真正认识自己的东西……
脑内的思虑万千并没有耽误他身体机能进入迎战状态,隐藏在胸腔内那火热的跳动愈加激烈,前所未有的亢奋正在逐渐占据自己的躯体,骨节捏在一起发出鞭炮般的爆响,漆黑的瞳孔里暗伏的暴躁前所未有的肆虐而出。
喉咙突然干哑了起来,越新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之前游刃有余的清明,全然陷入了忘我的疯狂之中。
“【罪域】展开。”
“【罪装】生成。”
随着指令的下达,崭新的世界在两位罪使之间生成。
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天空中盘旋着的寒风,乌云密布的夜空里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嗡鸣,好似巨龙腹中的巨响,无意间便震人心魄。
高楼之上,上杉诚双眸一开,宛若实质般的杀气犹如钢针般从那对血眸中迸射而出。
上杉芽衣罪装化后重新赋予了他视力,赤红色的眸子在这冰蓝色的夜里犹如一对不灭的鬼火,鬼魅般地燃烧着。
他握鞘,接着抽刀,在越新眼下将刀尖对准了他的鼻尖,冷声说:
“既然你我如今刀剑相向,那就让我就让你看一看真正的‘杀人剑’,是什么模样吧。”
越新眸子里的疯狂与忘我全部燃烧了起来,巨大的狼牙棒和他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但他使起来却无半点费力的模样。
他闻声,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接着用着相当痞气的口吻回道:
“那你就来试试看啊?”
稀薄的空气在彻骨的杀意中冻结,覆盖在天空上的乌云被劲风吹散一缕,明亮的月光照射在医院高耸的楼顶——
此刻,天地间,仅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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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千代田区,靖国神社。
姗姗来迟的川元家主在一众人等的注目礼下落座后,年会终于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召开了,期间其余的罪使也是相当给主持者上杉信面子,觥筹交错之间年会已经过去了大半时间,东京都地区管理权的重新分配也在期间完成。
切实了解到自己在这群罪使间没有发言权的川元舞只得在上杉信象征性地问问川元家主你同不同意呀时陪笑脸。
好气哦,但是还要保持微笑。
川元舞在自己的席位上保持着正坐的姿态,虽然仪态端庄不失大家风范,但在这其他人眼里无非就是个放在上杉信身边的摆设。
此时此刻看着这群姿态万千的罪使把东京的地盘划分明确,她差点气得要掀桌子。
这群都是些哪里蹦出来的瘪三啊!虽说其中有四五成的都是三大家的人,但是剩下的可都是些从外部吸纳而来的罪使,说不定在成为罪使之前也不过是个街上的小混混而已……
可就是这样一群小混混居然和三大家的人同一个房间议事!
就是这样一群瘪三脚软敢把三大家几辈人打下来的地盘随便瓜分!
当自己是老几啊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啊啊啊!
川元舞现在气得手都在发抖,脸色发青。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和服的少女却走到她身边,将桌上的茶水添满后,看了她一眼,接着轻声问:
“你不是罪使?”
看着那对清澈的蔚蓝色眸子,川元舞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怎么着,莫非连侍女的地位都比我高了?
“那你一会儿最好去上个厕所。”少女轻笑了一下,在川元舞面前起身离去,不过这倒是让她看到了那衣襟间鼓鼓囊囊的一处棱角般的突起——那是枪吧?
心疑是一码事,但是说破又是另一码事。
曾经混迹在各方间占尽便宜的川元舞自然明晰这个道理,她端起茶杯,一边嘬饮一边透过杯上的白雾目送那个少女拉开侧门离去。
纸门外,飞鸟的目光停留在静谧的庭院上,几根看起来颇有年份的石灯笼零星杵在院子内,雪白的细沙覆盖在地面上,翠竹随风荡漾,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次也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啊。”她将衣襟按紧,收拾着东西往其他方向走去。
掠过庭院的风钻进木屋的楼阁,漆黑的楼阁之上布满了数个米粒大小的红点,那些在黑暗里分布均匀的红点在呼吸般的节奏下闪烁着,犹如蜘蛛的复眼般让人不寒而栗。
网已经在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布下,现在需要的只剩下时机了。
走廊里回荡着少女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听起来是那么近,却又是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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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社外,在众多人的赞叹声里,新年的钟声被有节奏地敲响,浑厚的钟声似乎能荡清听者心中的污浊,而此时在众人身后那引擎发出的突突突声就有点破坏风情了。
几个结伴前来从参拜的小伙子转头刚准备斥责几句,只见那辆飞扬跋扈的机车直直地停在了神社门口的鸟居前。
男人掀开自己扣在自己脑门上的头盔,露出一头细碎的银发,对着那朱红色的鸟居吹了个口哨,对着身后的乘客调笑:
“听说这就是日本那几百万个神住的地方?真是寒酸啊!”
“吾主,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沙赫娜娜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歪过身子看着神社的盛状——虽然现在由于自家主人的降临,全体都在对他们行注目礼。
“哪里的话,今天就让我踩着日本神的住所过去!来试试这碾压神灵究竟是个什么滋味。”罗伊德暴怒的一笑,将摩托车的马力开到最大。
“先生,如果需要参拜的话请将车停在指定地点,还有至少请您在手水舍清洗双手和口……”一位神主模样的中年人往神社走来,对着罗伊德他们喊道。
可还没等他说完,摩托车的车头就对准了他冲来,一个踉跄摔倒后,余光里就只剩下对方吐着尾气的排气管和车轱辘了。
罗伊德狂笑着在神社内踩足油门,直冲神社后方的庭院,一顿嘟嘟嘟的喇叭声后,机车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破门而去。
脆弱的纸窗在钢铁猛兽的撕咬下不堪一击,布满机油味的摩托带着野性的排气声落在榻榻米上,罗伊德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对着那惊慌失措的众人大声喝道:
“我已应邀而至,汝为何不设宴相迎。”
“【罪域】展开!”
不由分说便展开了罪域,所有罪使,包括主持年会的上杉信都有点懵逼,在意识恍惚中,战斗便在一瞬之间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