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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剑雨遮挡住了阳光,也给每一个妄图继续藏匿的家伙蒙上了一层心理阴影。
每支飞剑每次从他们身边掠过时,袭来的剑刃都会轻松地带走一块不大不小的血肉,血液溅在嫩草上,夺目而妖冶。
罗伊德很显然了解了所有人的状态,但是他却完全没有立刻取这群人性命的意思——这是自然的,毕竟对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种“娱乐”罢了。
猎手们在追那些抱头逃窜的猎物时,偶尔也会有胆大的年轻猎人会把猎物逼到绝路,最后看着猎物走投无路的样子哄然大笑。
而罗伊德他更期待这群藏来藏去的老鼠能在最后能出现一些有趣的行为,动物被逼到绝路都会拼死一搏,何况是这群藏匿逃窜的人呢?
而他的乐趣,就是把那些“拼死一搏”的勇气和希望,亲手粉碎。
剑雨随着他的指令再一次落下,犹如无数个鼓锤捶打在大地组成的鼓面上,轰隆隆的巨响在辽阔的空间里回荡不绝。
时间悄然流逝,草原上插着的剑刃也随之增多。
站在剑丘正中央的罗伊德不动如山。
“来了。”沙赫娜娜的声音突然响起。
“果然。”罗伊德兴奋地笑了,像是个找到新玩具的小孩。
一个青年人突然从罗伊德背后出现,无声无息地出现应该是对方的能力吧,这种隐身的能力自然会有各种的限制——
就当他以为自己即将得手时,瞄准对方后脑勺的视角却不由自主地抬向了天空,接着便开始翻转起来,当一阵冲击过后,双眼里便只剩下葱白色的草根。
几秒后,世界的光亮度似乎下降了。
费力地用余光扫到一具无头尸和凌空而动的大刀的瞬间,他就理解现况了:
自己是被对方制造出来的大刀给斩首了。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偷袭会成功的错觉?”
罗伊德慢慢地转身,将那无头尸轻轻一推,骨肉的重量便轻松压倒了一片草叶,他走近几步,抬脚踩在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上,脸上的嘲弄之意更浓。
“匹夫之勇不过如此,但没出来的家伙,甚至连这匹夫也不如呐!”罗伊德脑海里窜出了一个恶趣味的主意,他用脚尖勾起头颅,像是颠球一样踢了几下,接着忽然一脚将这战利品送进了不远处的一处足有半人高的草丛里。
头颅噗通一声砸进地面,接踵而至的是数十柄钢刀。
藏匿在那里的男人连哀嚎的时间都没有,不消片刻,从尸体孔洞里涌出的血液便汇成小流蔓延而出。
“无聊透顶,你们真的以为自己藏住了么?”罗伊德脸上的喜悦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耗尽兴致的烦躁。
他略微抬手,轻微一挥,身后数柄长剑分为三股往远处几个不同的地点扑去,被剑刃吞没后,再次涌出的铁流上多出了一层血迹。
溅在天空的血液被剑刃带起的劲风震散,那些位置的天空刹那间变成了红色。
好空虚。
罗伊德内心里的那块空洞再次被扩大几分,脑内的眩晕感混杂着无由来的怒气升腾,他指挥着自己制造出的武器一次又一次地往那些人藏匿的地方打去。
好空虚。
明明是胜利,却没有任何的成就感,也没有任何的满足感。
好空虚
罗伊德走向最后一个辛存者面前,他的手脚已经被罗伊德操纵剑刃割断,现在只能望着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向自己靠近。
好空虚。
男人颤着身子,毫不畏惧地和罗伊德对视起来——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反抗了。
罗伊德看着这个死到临头还想保持尊严的男人,海般澄澈的蓝眸毫无生气,空无一物的眼珠犹如镜子般闪烁着他此时凄惨的身形。
“想活下去么?”他蹲下身,望着那个尚存斗志的男人,用着劝诱的语气说。
男人眉头一皱,不知道眼前的魔鬼在打什么打算。
“我可以不杀你哦。”罗伊德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毫不做作的笑脸里产生的亲和力在这种绝境犹如伫立在大海里的灯塔。
“……真的?”察觉到有生机的男人语气虽然有些怀疑,但是在这种局势突变的情况下实在是有点混乱,不知不觉都已经有点往好的方向想了。
“那么我以耶稣的名义发誓。”罗伊德在胸前庄严地划了个十字,举手投足间全是快要溢出来的虔诚。
男人与罗伊德开始了几秒的对视,他并没有从对方眼里察觉到任何的动摇和迷茫,那么说……对方是想放自己一马喽?但是为什么呢?
不过……活下来总是好的吧?
男人脸色一松,喘了一口气。
罗伊德笑得更开心了:果然,人啊,在坏环境里总是情愿相信好消息的。
笑完后,一柄巨剑从男人头顶坠落,利落地把他砸的粉碎。
罗伊德甚至还能观赏到对方的面容被冲击力压垮的一刹那。
躯干部分都被那股强大的力道波及,半个身子硬是被袭来的剑身带入地下,瞬间上升的压力压榨着一股血沫顺着剑骨的血槽喷涌而上,像是一个小小的艺术喷泉。
罗伊德把伸手溅在自己脸上的血滴抹去,又拍了拍溅在自己身上的尘土,心满意足地起身:
“耶稣老爷子,对不起啦……哦对了,我又不信教。”
罗伊德望着那不堪入目的尸体在,面带遗憾地摊了摊手。
他的眼中没有迷茫是当然的,他一开始就没有放过对方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如果让对方按自己设想好的死法死就太让人,不爽了。
将最后一人杀死后,抑制不住的愉悦通过骨肉的蠕动浮现在脸上,鬼畜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涌出,却又在嘴旁戛然而止,在种种复杂情绪的折磨下,这无尽的笑意最终化为了无声的恸哭。
罗伊德趴在地上无声的嘶号,好像一只受伤的猛兽,干哑的空气摩擦着喉管,竭尽全力地发出嘶哑的哭号。
这种情绪复杂得让他既惊喜又难以接受,罗伊德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这种强烈的情绪刺激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但可笑的是,他内心的空洞似乎因此又填补上了一部分。
罗伊德用手指扣着自己的右胸,硬生生抠出了五个血洞。
在经历这种新鲜的体验后,那股从骨子里渗出的空虚感再一次往全身扩散,罗伊德哑着嗓子,双目凸出,犹如被饥饿感支配的可悲恶鬼。
“愉快至极!”
罗伊德这模样出现得快,收得却更快,他那蜷缩起来的身子机械般的直起,伸出手背几下擦掉嘴唇旁垂下的唾沫丝,再次恢复成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眼前的一切开始崩坏,罪域以身为胜利者的他为中心开始碎裂。
他用着最后的留恋望了一眼那带给他乐趣的男人,眼里是满足,也是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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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沉默后,室内变化突生:倒下的不是来客,而是自己的部下。
对此早有预料的上杉信脸色一紧,将清酒瓶猛地掷下!信号传达出去后,在座的众人纷纷掀桌而立,独留川元舞一个一脸懵逼。
每张桌面下暗藏的打刀被众人齐齐抄起,无数清亮的拔刀声响起后是配套的刀鞘随意掷在榻榻米上的声响。
剑拔弩张的肃杀气在室内无声激荡,在众人警惕的环视下,那位不速之客从摩托车上跳下,扭头转望位于室内上席的男子。
“那么,你的回复呢?”不请自来的罗伊德面露戾色,悍如猛虎,仿佛此时此刻他才是这场宴会的主人。
而回应他厥词的,不是所有人的刀剑相向,也不是上席那位白面公子的反驳……而是接连不断的爆炸。
虽然那威力不足以将整个寺庙化为火球,但这接二连三的爆炸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由这个房间为中心,数不清的爆炸在所有承重柱和易燃处开始了自己癫狂的舞蹈。
妖冶的火焰伴随着爆炸生成,她们摇曳着自己曼妙的身姿从传统的房顶中跃下,强大的冲击力混杂着高温将本来就已经很紧张的众人惊得不知所措,他们心里绷紧的那根弦也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崩断!
但是在这个房间里,有人却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果然。”罗伊德轻笑,“那家伙是不会放过这种难得的机会的……”
在他的设想里,有众多方式可以帮助他从这里离开,而这也是其中之一。
而另一个知晓这件事的男人,却趁着众人惊诧的时间在这个房间消失了。
川元舞在烟雾中被熏得泪流满面,而当她想去质问年会的举办人——也就是上杉信时,却发现身边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剧烈的嘎吱声从上方响起,川元舞抬头望去,被火焰和暴风席卷的一桩木梁开始摇摇欲坠,像是经过计算一样,仅仅是在爆发发生后的几秒后,那木桩便往她的方向稳稳下落。
而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
说起来,按照以前的年会算的话,如今自己的位置……那原本应该是上杉信的。
轰隆!
巨响过后,灰烬被扬起,女孩被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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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元家,客卧。
简约整洁的装修风格让人很难想到这个家族居然是做皮肉生意起家的,置于墙内的衣柜收容着房间主人为数不多的衣裳。
娜洁日达,或者说是“川元零”?
女孩穿着单薄的米黄色睡衣瘫倒在床铺上,而坐在她身边是一团人形的光芒。
“不和我契约嘛?”光芒的声音非男非女,却透出一种不可言表的迷人魅力。
她望着这团光,轻轻摇了摇头。
这团光芒从她逃出那个地狱时就能看见了,但是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似乎都看不见,其实她也有想过是不是自己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从那些罪使的言辞方面考虑,自己的确是遇上了相同的事情。
她从床上起身,赤着脚丫踩在地板上,一步步慢慢走近窗户,透明的玻璃窗被一下拉开,半夜的寒气立刻窜入房内,钻进了她的衣袖,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想活得正常么?”
光芒永远都不会因为她的拒绝产生动摇,不得不说,只要不蛊惑她契约,还是一个很体贴的聊天对象。
“嗯。”川元零点了点头,永远暗含着冰冷的眸子此刻也有了点消融的迹象,“不能让她失望呐,她是个好人。”
“这风的味道很不错呀。”光芒的语气这次罕见地带了些笑意。
“是吗?”川元零抽动鼻子嗅了嗅,眉头轻蹙,“什么地方着火了么?烟味都传到这里来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期待你的人应当抵达的地方哦?”光芒笑着说。
话音刚落,川元零脸色就变了。
此时窗下几辆消防车顶着尖锐的呜鸣呼啸而过,房间里的电脑则不失时机地插播紧急新闻:
“新年伊始,靖国神社遭到不明势力袭击,现已形成无可挽救的大火,我台现场记者已经抵达,下面我们将接通现场,请看详细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