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忆:胜王败寇

作者:黑梵 更新时间:2017/3/1 22:50:58 字数:3990

在超音波的刺激下,对峙的两人耳蜗里都汩汩流出一条血蛇。

上杉诚趁着对方有所不备,立刻重整旗鼓反握举刀,两条手臂旋即便蛇一般缠绕住了剑柄,干净利落的动作完全让人想不到这是临时的行动,越新只得望着那带着杀气的刀尖便直戳自己咽喉!

叮!

清澈的刺响伴随着麻痹感从刀身传达到上杉诚脑中。

映入眼帘的是对方那不可思议的防御:越新的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将手里的狼牙棒抵在了胸前,那巨大的造型在此刻无疑是一件攻守兼备的优良武器,相比之下上杉诚手里的打刀就逊色不少了。

击中棍身的刀尖由于力道的反震硬是嗑出了一个缺口!反震传到上杉诚手腕后只觉得一阵酸麻,险些松掉刀柄。

于此相对的,越新手里的狼牙棒也被戳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凹孔。

从进攻失败的颓势中缓和出来的上杉诚立刻弹起身子往后退去,只见下一秒对方便对着他之前伫立的地方猛力一扫,地面的积雪被棍风振飞,在天空化为细碎的白粒。

双耳尚且残留着“凤鸣”造成的余韵,越新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耳蜗边缘,湿漉漉的暖流伴随着痛意往全身扩散开来。

“小聪明。”越新看着对方的双耳也和自己一样,从未见过这一招的他也猜到了大半——当年他们三人向师傅修习剑术,看来只有上杉诚得到了真传。

但那又如何?四两拨千斤的意思是至少有“四两”这个大前提,蝼蚁怎能撼动山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只有被蹂躏的余地。

上杉诚舔了舔早已变成惨白色的嘴唇,目光犹如鹰隼般凶狠。

位于他对面的,以猛虎之势再次扑上来的越新挥舞着手里凶器,声势宛若巨神。

面对着越新的上杉诚只觉得有一座山往自己的方向压了过来。

钢铁相交的火花在月色下轻盈跳动。

在房顶中央那两个矫健的身影在一次相触后犹如压紧的弹簧般迅速弹开。

上山诚手里的打刀在风雪间穿梭,之前高速划动的刀尖犹如流光般一闪而过,触到越新衣袖的瞬间便将其扯出一裂白痕。

很遗憾的是对方的身上似乎穿了一些结实的贴身护具,自己如果是硬拼,恐怕在两败俱伤的前提下也无法保证自己的胜利。

论剑技,从之前的对拼上看,的确是自己高上一筹,但是对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超出常人的反应速度将让他的每一次杀招都被其有惊无险地化解。

对于每一个人而言,或大或小的失败都会给精神带来一定的打击,而人的精神又一定程度的牵连肉体。

之前的每一次的杀招对于上杉诚而言都是十拿九稳的绝技,但正因如此,失败所带来的打击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沉重。

低沉的心跳声犹如苍老的鼓声般震人心魄,手里的打刀却又变得无比轻盈,爽快的杀意支配着他的行动,赤红色的瞳孔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激昂战意。

疾风从天穹袭来,苍白阴郁的天空下,唯一的舞台上,两个亡命之徒即将进行最后一次表演。

完全没有章法了,越新挥舞狼牙棒的技艺已经完全没有了上杉诚印象里的畏首畏尾,或许之前还有所顾忌,但在那几次的拼砍中也激起了他的凶性。

和上杉诚那经过百年传承的古老剑术不同,越新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沾满了血的路上磨砺而来,那带着无所畏惧的气势一挥一扫之间,尽是滔天的血腥气。

杀人,毕竟不是个值得夸耀的技艺。

而越新也很惊叹,只是浓缩在一具钢铁上的技艺居然能如此精湛,精湛到作为对手的自己也不由得心中叫好。

待势而动的两头凶兽脚步虚移,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动作,细微的破绽都会成为此刻静谧的导火索——

空气突然安静,余下的是虎狼般凶戾的风声。

细碎的碾雪声从对面传来,于此同时行动的还有早已明晰事态的越新,无尽的等待只会消磨双方的精力,而对于生性急躁的越新而言,这种焦灼的等待只会让他破绽百出。

与爆喝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地面被猛击的巨响!雪水、砂石和地板碎片在巨响后被暴风携着由他中心向四周冲锋。

虽然拿着的是狼牙棒,但是凭借着那恐怖的怪力,这次越新模仿的“凰振翎”倒也是达到了这个招数最原始的目的——影响对方的视觉。

同时,他深信,以“以静制动”为原则的上杉诚是不会从原地离开的。

踏风而行的越新宛如猎杀中的饕餮,一举一动之间都携着吞天噬地的气魄,巨大的凶器以那连山般势气压下,而在那股无法抵抗的气势中,银白色的光芒却逆冲而上!

秘技“涅槃”,取自“凤凰涅槃”之意,命名意欲让使用者置死地而后生。

犹如风车般扭曲的身体瞬间避开了越新的攻击,近乎贴地的上杉诚再次暴起!扭转身体而爆发出的离心力携带着全身气力以狂神般沉重的刀势往越新的胸口横劈而去!

高高跃起的上杉诚看起来像一只无翼的狂鹰,而这次的爪牙则黏上了越新的血肉。

在不远处落下的上杉诚手腕轻振,半截刀身伴随着清脆的崩裂声掉落雪地,之前对方的应变也仅仅阻挡了一小部分。

但在上杉诚那“精神体”全部灌输之中的一击下,越新的阻挡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精钢刀刃轻松横穿了狼牙棒坚不可摧的棒身,作为代价,整个刀身也在这一击后不堪重负彻底崩断。

那一招是师傅唯一的一招反击技,也是师傅教授给他的最后一招。

血液如瀑般从对方的腹部溅射而出,染红了一片雪地,但是越新还没有倒下去,他依旧直直地站着,宛若拥有不死之身的赫拉克勒斯一般。

越新身上那凶狠而狂暴的气势并没有因为这上杉诚一击有所损耗,正相反,上杉诚感觉到了,对方身上那阴狠而狂傲的凶戾正在逐渐转化为另外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罪装】形成。”

越新手里多了一团火,他将自己上衣单手撕开,健硕而精干的肌肉在他身上有序排列着,和这一身完美的骨肉相比较起来,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刀伤,其中还不乏结成圆疤的弹痕。

于左腹至胸口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在寒风中冒着热血,越新轻轻将手里的火焰往上一抹,一阵皮脂灼烧的呲啦声便接连不断地迸射了出来。

不消几秒的时间。那对于普通人而言足以失去行动力的刀伤便就这么被野蛮地处理掉了。

在他松手后,那团火也随之消失,只见他转身,用着那对黑得惊心动魄的眼睛盯着那依旧风度翩翩的上杉诚,在这一般沉默的环境下伸出了手,慢慢地勾了勾食指——

这是世界通用的挑衅。

在两人听觉被破坏的现在,无不是一个表达战意的粗暴法子。

屋顶方圆几平米的小地方上已经满是被白色侵占个干净,木椅上,地板上,甚至是刚刚淋上的鲜血上,都因为这场大雪而被洗刷地白白净净。

越新踩在积雪上,走近了那已经丧失战意的上杉诚。

对方只望着天空中逐渐走向零的铜色计时器,一脸释然的样子在越新眼里,着实惹人心烦。

“你的剑术很厉害,可惜我已经不是一个足以和你切磋技艺的剑客了。”越新眸光一暗,喃喃呓语,而胸口的伤痕则更为灼热,像是要烫伤他的魂魄一般,“我只是一个杀人犯而已。”

“越君,你的变化很大,我从未想过当年在道场还会因为少年观摩团的惊叹而脸红的你居然会变得这么……”上杉诚目光如水般柔软,“这么强大,我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吧。”

“我知道自己不可饶恕,但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仍有留念。”越新望着那个自言自语的男人,像是见到了一面镜子,突然他猛地咬牙,怒目圆瞪,犹如狮子般怒吼“但那对于我而言,是不可饶恕的!所以如今的我要亲自把它们斩断!”

“其实每一个人都能过变得强大,只要你愿意舍弃心里的那点温软。”上杉诚低着头,望着六角雪花砸进积雪里,“我还是太弱了,越新你真的很棒啊,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挺羡慕你的,真的。”

两个人明明都知道对方已经没办法听到彼此的声音了,却还是自顾自的诉说着。

抬头看向那凶恶如鬼神般的脸,对方只是沉默着举起狼牙棒往自己脑袋挥来,望着那距离自己的头颅越来越近,上杉诚自知自己是没有一个像古代武士那样的、可以拿出来诵读的绯句了。

火热的血液伴随着沉重的声响往一旁的雪地上撒去,上杉诚最后的余光扫向那遥远的北方,空气中尚存的音节组合在一起,最终诉说出了他最后的遗憾:

“来生若有机会的话,真想去看看阿寒湖的莲花冰呐。”

失败者退场,胜利者苟活。

这便是罪使的战斗中,最为现实的铁则。

伴随着罪域的崩坏,越新的意识也回到了现实。大雪,厮杀恍若泡沫般一触即碎,给人一种莫须有的虚幻感,而浮现在他眼前的事实却不容否认。

上杉诚的尸体在不远处倒下,表情恬静而祥和,并没有任何不甘。

雪一般的少女静静地跪坐在他身边,脸上不悲不喜,看不出一丝感情的波动。

“你是他的使者么?”越新走过去,目光扫向那犹如人偶般精致的面容。

对方木讷地点了点头。

“能力?”

“检索周围一定范围的罪使位置。”少女的声音干哑,完全没有生气。

原来是因为这个的原因,才能躲过自己那一次的追捕啊。

“罪装呢?”

“凭借宿主的五感去搜集敌方的资料并解析,从而预知对方的行动。”

听到这个消息后,越新心里的一个疑惑终于揭开,他原以为上杉诚的罪装一直迟迟不用,是为了保证公平,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个罕见的辅助型罪装。

“要投降么?”

越新望着她,并不隐藏住自己的杀气,对于敌人遗留下来的使者,既然不能保持忠诚度,那就应当斩草除根,但或许是出于对上杉诚的遗憾,或许是因为这个罪装未来的战略意义,他很愿意接收下这个使者作为自己的助力。

她扭过头,看着那男人犹如刀削斧砍般坚毅的侧脸,良久才启唇道:

“我想有个要求。”她自然明晰自己的战略地位,而她也不愿意死在这种地方。

“说。”越新点头。

“我想去一次北海道,看一眼阿寒湖。”

对于这个要求,越新报以沉默。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源千叶给他安排的黑船地点与对方要求的地点南辕北辙,不过望着眼前这个极为便利的使者,他实在是有些纠结。

不过他很快对此事便有了定夺。

“可以。”越新点了点头。

看到对方答应了自己,一动不动的少女那冰封般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消融的迹象,她站起身,干净的衣裙上沾了些灰尘也毫不在意。

“……你还要用以前的伪名么?”越新的目光犹如刀剑般锋利,闻声的少女愣了愣,旋即坚定而认真地回道。

“是的,我的伪名是‘上杉芽衣’,我不会改。”上杉芽衣一字一顿地念出自己的伪名,赤红色的眼睛像是要滴出血来。

气温忽的降了下来,晴朗的夜空也逐渐被阴云覆盖,纯洁的雪花从天空中无序坠落,打在这钢筋铁骨的都市上,洒在那体温逐渐散去的尸首上。

“今年这里的雪真频啊。”

敖骄透过医院假设在护栏边的铁丝网眺望着城市,每一扇窗户下的灯光依旧温暖如昔,而有些暗掉的,却永远也亮不起来了。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