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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红的天际飘荡着几缕黯淡的乌云,犹如被烈火吞吐了一次的大地硝烟四起,昔日鼎盛的文明化作姿态各异的废墟四散分布,犹如巨人死去后的累累枯骨,壮阔而惹人畏惧。
劲烈的飓风袭来,卷起地面上朱红色的尘土直冲云霄,遮天蔽日。“末日”这个词好像就是为此刻而量身打造。
男人捂住口鼻,眯起眼睛抬头仰望那天空,映照在他瞳孔里的是一个巨大的铜制计时器。那样式古朴的青铜计时器也并非悬空,倒像是被镶进了天空一般,总之是完全无视了物理规则。
伴随着机械齿轮轻快的咔啦声,计时器继续履行着自己的任务,其上显示的时间正逐渐减少。
“还有五分多钟啊。”沉默了半响后,男人说话时的语气里多少掺了些焦躁。
“反正只是困兽之斗罢了。”站在他身旁的女孩摇了摇头,脸上全是无奈,“本来那家伙寿命就不多,这次的主动袭击只是想赌一把,不过说实话那人真是个莽夫啊……连使者都没有,他哪来的自信去主动攻击?”
她的疑惑也不是全无依据。就罪使而言,一旦失去了使者,那么他和普通人类的区别最多就是身体素质好上一些,若要与拥有使者的罪使战斗,现实获胜的概率肯定比罪域高,但对方这么直爽地选择了直接进入罪域……莫非对方还留有什么后手?
这里自然不是现实世界的风景,而是某个罪域中的场景。置身于这罪域中的一男一女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嗯……从各种意义上讲都很不“普通”,毕竟他们穿着的衣服在这末日风景里违和感实在是太足了。
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男青年穿着休闲的淡蓝色短袖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以及头上那顶白色的空顶帽和后面背着的网球袋,看起来像是刚从某个杀人网球片场走出来的奶油小生。
而他身旁的那个短发少女则换了运动项目,这位套上了一身短短的薄衫和宽松的运动裤,只见布料碎着风儿飘扬,在毫无起伏的胸口前翻滚着波浪……不过她的装备更夸张,或者说齐全,她背上直接背了一整套高尔夫球具。
这两人站在末日图景里的感觉……就像是《加勒比海盗》里突然客串了海绵宝宝和派大星。
不过这实在是没办法抱怨二人走错了片场,原本他们是准备在那附近继续埋伏的,没想到对方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反而倒打一耙。
“饵料居然把钓鱼的人咬了,这可真是失策。”他摇了摇头,将遮阳用的空顶帽摘下,目光瞥向了不远处的废墟丛。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女孩摊了摊手,“反正他的利用价值已经别榨干了,与其让这个饵被别人吃掉,我们自己收回岂不是更好?”
“呵……可惜这个饵实在是太寒酸了,让人提不起兴趣啊。”男人砸了砸嘴,鹰隼般阴冷的眸子转而投向不远处的某地。
“出来吧?躲着被我烧死的话,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如此冷喝。
啪嗒。
话音落下后不到一秒,只见不远处的那堆瓦砾突然动了下,瓦片们随之坠落摔碎。
“敖娇,解决掉他。”男人嗤笑了一声后,并没有采取任何手段,而是向身边的少女发出了命令。
“……遵命,我的主人。”被唤作敖娇的少女愣了下,旋即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笑容。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对着那堆瓦砾轻轻打了个响指,指间摩擦而出的微亮火星一闪而过,接着开始爆燃!灼热的火柱子弹般从她掌心射出,直直扑向那堆瓦砾。
已经确定了罪装形态的使者处于实体状态时会拥有部分罪装的能力,而敖娇此刻使用的火焰也属于这个范围之内。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燃声,火焰轻易吞噬了那堆盖着红砂的瓦砾,在敖娇的注视下一点点地化为灰白色的灰尘。
“居然不在?”
敖娇压抑不住自己惊叹的声音,缓缓走过去准备查看一下。按理说一方死亡后罪域就会自动崩溃才对,罪域目前还维持原状也就意味着……
陷阱?!
察觉到这一点后的敖娇猛地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来不及了。对方从一开始就等着这个时机,他从开始到现在居然一直把自己埋在这片地域的沙地里!
虽然他手里握着的尖刀并不是罪装,但是也是足以致人死亡的冷兵器,现在她也来不及救援了!该死的,这毕竟是罪使之间的竞赛,只要罪使一死,无论他的使者再怎么强都没意义了。
对方那张因为剧烈运动而扭曲的脸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尚在他刀下几厘米处的男人也笑了,他头也没有回,只是轻声念到:
“【敖娇】罪装化。”
话音落下后,正在为自己轻易离开主人而自责的敖娇身形一阵模糊,接着便化作一道绮丽的暗色流光融进了男人身体,随后他便被一阵火红色的光晕笼罩。
罪装有很多种形式,比如刀剑,比如枪炮,再比如……超能力。
之前敖骄实体状态所拥有的能力很显然与火焰有关,而罪装化后的敖娇自然会赋予男人与火焰有关的能力。
那位袭击者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火焰重重包裹了。
在片刻的麻木后,剥皮削骨般的痛感席卷而来,灼热的火焰迅速地将他的皮肤尽数烫伤,脂肪与骨肉被灼烧后的焦臭不断地从他身躯中溢出,绝望的嚎叫持续了三秒便戛然而止,他的喉管已经被烧透了。
即将被烧焦的眼球所捕捉到最后的图象是对方那无可奈何的笑容,以及同样是被火焰缠身却丝毫未变的身姿。
说来荒谬,他临死之前甚至觉得那副浴火的姿态莫名的庄严华美。
“差一点,可惜了。”
被焚烧掉脂肪与血水的干枯肉体在火焰消失后摔落在地面,碎成几个大块。而奇异的是,对方手里那柄尖刀却没有一丝被火炙烤过的痕迹。
胜负已定,事实确认。
这幅末日的赤红图景开始逐步崩坏,胜利者耳边回响着近似玻璃碎裂的声响,眼前的风景从遥远的地平线开始逐步破碎,在抵达他脚下前,自己的视野便陷入了熟悉的黑暗。
最终,世界陷入了似曾相识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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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接近指尖的灼热感最终化为疼痛,扯回了男人的思绪。回过神来的他将烟头顺手碾灭,随意丢进车里内置的烟灰槽中。
隔着浅色的车窗,他也能看到不远处那聚集起来的人群——在罪域的败者在现实也会死亡,为了让常人察觉不到异状,败北的罪使大多数都是猝死。
而几秒前在那里捂着胸口倒下的男人,无疑就是之前挑战自己的莽夫了。
失败就是死,胜利就是活。
简单粗暴,他喜欢这样的规则。
“越新?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哦?”坐在车后座的金发男孩关掉手机,抬起头来对着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问道,“还是说,我得喊您一句主人?”
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宽松的T恤衫和肥大的牛仔短裤,碧绿色的眼珠宛若玉石般明亮,不过从话语里的内容看……这男孩也是一个使者。
而且和敖娇一样,是和同一个男人契约的使者!
“随你便吧,有情况我会使用权限把你瞬移过来的。”越新大方地摆了摆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敖娇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也被越新伸手制止了。
两声沉闷的咔哒声后,那个金发男孩便就那么自在地离去了,在他走远后,越新的放手才放下,见此,敖娇低声试探性地问,
“主人,我觉得有些事我该说一下比较好……”
“这种开头一般都是什么不好听的话。”越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无奈,“你说吧,我听着。”
“我认为在这种非常时期放任威尔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的决定。”敖娇寒着脸,痛痛快快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何况他的忠诚度本身就存在大问题,比起让他在外面到处乱跑……”
“让一个忠诚度有问题的使者待在自己身边就很安全了么?”不等敖娇说完,越新便歪着头反问。
“呃……”敖娇竟被反问到说不出话来。
“比起这种问题,我觉得还是找找下一个‘饵’比较实在。”越新将这个话题截止,将目前对他而言更加紧要的事情放到了台面上。
之前死掉的那个男人是他一直放出的“饵”,他亲手干掉对方的使者,接着把“这里有一个毫无反击之力的罪使”的消息通过特殊渠道给放出去,从而吸引到那些不知真相的罪使,最后一个个暗中干掉他们。
虽然过程比较繁琐,执行起来难度比较大,但是好在越新很强,所以迄今为止的收获还是很不错的。
可惜的是这个“饵”很显然不是一个省心的货,在越新钓到三四条鱼后就开始反击了,越新这才不得不痛下杀手。
现在他把“饵”给收回来了,必然得放出一只新“饵”才行。
但……这种“饵”可不是随处都能捡到的大路货啊,人群里活捉到一个罪使就够麻烦了,越新他自己捉到原来的那个“饵”就废了不少时间精力,现在又得找个新的……
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头大。
正当敖娇和越新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清冽的女声从车后座传出:
“附近,有新的罪使反应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