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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那苍白的头颅;
被当做垃圾随意处置的碎尸块;
溢满稠血的昏暗地下室;
以及自己那沾满鲜血的双手。 阴暗的回忆如潮水般涌起,也如潮水般褪去,但被一瞬间淹没的赵息却控制不住地呼吸急促起来,汗腺犹如开了闸的水库,全身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那被时间封存已久的回忆在如今被剥开时血腥味依旧,但对于过去如此动摇的自己又能如何呢?拿着过去的事情当做壳子去限制自己,那也不过是一种可笑的借口罢了。
在大街上和赵玖对视良久的赵息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人偶师抛弃的傀儡,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地面上,手足无措。
“呀呀呀……”赵玖将那副强势的嘴脸收敛起来,换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不过主人您自然会有自己的打算嘛,所以说小弟我还是跟着您走喽?”
望着那副讨好自己的脸,赵息终于知道了自己一开始所感觉到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那根本就是长大后的陈墨的模样!
而面对一个似曾相识的死者,赵息怎么会坦然地打个哈哈说真巧?巧你妹啊!这种事情用脚后跟想都明白不是巧合,现在赵息也有些理解那个形态变更的权能有什么用处了。
调整了一下呼吸后,赵息将自己烧得发慌的大脑冷静下来,严肃地考虑一下现状后,向对方原本想偏离的话题进行了回复。
“你说的有道理,谢谢。”
赵玖似乎是被这回答弄得摸不着头脑,但看着对方也不是个恼羞成怒的套路,现在也只能笑脸相迎,“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刚从老虎嘴里逃出来,总不能再回去吧?”
“学校当然是没法回去了,我们现在最好去租个房子作为暂时的……‘营地’?”赵息思考了片刻后,终于是使用了这个名词,营地这个词本应当用在荒郊野岭里供人暂住的小帐篷之类的地方,现如今居住在钢铁都市里的他居然不由自主地把居所往这种名词的方向靠拢。
把危险四伏的荒野和人来人往的现代文明都市相提并论,可见他潜意识里已经把这场竞赛视为多么严肃的事情了。
“呜哇,我还以为能去网吧玩了呢……”赵玖看起来对这个决定有些失望,语气一听倒像是个无网可上的网瘾少女。
“那是最极端的情况,使者应该不会对生活条件挑三拣四吧?”赵息皱眉,对于他而言现如今最严峻的现实并非罪使的追捕,也并非自身实力的不足……而是没钱。
没错,对他而言现在最要命的事情就是没钱。
在父母罪行定夺之后,他也被留下了一部分财产以供上学生活,但那些数量可观的财产都在自己那个临时监护人手里,自己实际上能动用的部分相当有限,那位监护人倒是每个月给自己发放一部分以供日常吃穿,但是现在可是月底啊!即使是开销很少的赵息自己现存的现金也所剩无几,更别提从家里拿出来的那些现金也在之前被那个玩火的家伙一烧而空了!
对,他吃穿不多,玩乐几乎也没有,所以他每月的生活费都能省下一半以上,但最关键的是他的所有财产都在之前被袭击的时候化为了灰烬。
那个使用火焰弹攻击自己的使者即使没有杀伤到他,课桌抽屉里的书包也因为瞬间暴涨的高温而自然,包里的钞票和一大堆证件也被烧成了不可名状的黑灰。
其实被烧掉书包和钞票还算是小事,关键是书包里面还有他存钱的银行卡,身份证等各种证件和证明——他原本是想不使用“常识变更”,而是通过正常的手段解决这些问题的!
现在好了,也别说问题了,他现在连去网吧开一台机子用的身份证都没有,在这种一线大都市内,这种啥都没有的家伙一定是社会主义社会里的一朵奇葩……可关键赵息还偏偏就是这样一朵奇葩!
或许现在他应该关注的不是什么神位奇迹这类大而空的玩意,吃喝住行对他而言才是最实在的问题!
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那几张十块的钞票和几枚银白色的钢镚就是他现在的全部资产,或许拿这些钱去买把刀去别的地方劫道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赵息晃了晃脑袋,把这可笑的想法甩出脑外,这时候使用陈墨……哦不,是赵玖。这时候使用赵玖的常识变更倒成了一个无可奈何之举。
他挠了挠后脑勺,现在他才忽然意识到在此之前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能算是个有模有样的人,可以上学,有居所可住,甚至作为未成年人还有个像样的临时监护人督促自己这个年龄不要多想该干嘛干嘛。可契约成为罪使后所有的一切全都变了,现在的他只需要准许使者使用权能,他就能无视社会上任何的法律伦理道德做自己想做的事,肆无忌惮地践踏那些束缚着所有人的锁链,犹如云端之上那些真正的神明。
而代价仅是自己那为数不多的生命。
整理完思绪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色不妙地对身前的使者说:“总之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是是是是——!”赵玖连连应答,全无赵息心中的忧虑。
毕竟对于她而言,也没有吃喝的需求,更无在意这个世界规则的必要,所有的一切,对于她而言,最多就是一个常识变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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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张同款的电脑几列排开,电脑的显示器明明暗暗看不到边,不过明亮起来的屏幕前一定有个正在虚拟世界中战斗的不羁灵魂,网管小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刚刚从夜班挺过来,那个本该轮班的打工仔因为翘班频率太高而被老板辞退,导致她不得不前来顶班。
和她的疲倦程度相比,不远处坐在B区的那位客人可真是精神旺盛,据上过轮班的前辈讲,那个金发的外国人已经在那里坐了好几天了,期间眼睛都没闭过。
这让网管小妹不免有些心情忐忑,他看那个外国人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不过能在这里上网应该成年了吧?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这么熬下去那可不是回家睡死好几天就能了解的事啊。
她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看新闻报道时那些突然在网吧猝死的网瘾少年,这回如果那个外国人在这家网吧猝死,那恐怕得升级为国际事件啊!她倒是想让客人离开休息休息,不过对方在柜台一拍就是一千块,俨然就是“老子作为消费者就是上帝,本上帝哪是你这等凡俗能干预的?”的态度。
网管小妹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个依旧在玩的外国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说出来“消费者就是上帝”这句话的,她可真想揍那混球一拳。不过现在的她也管不了了,熬了一夜的她想趁着早上人流量比较稀少的时间段打个盹,好在中午提起精神走回自己的出租屋然后睡死。
不过还没等她睡着,一阵急促而节奏鲜明的脚步声便从大门口传了过来,声音笔直往这家网吧逼近,也顺利地扰了她的清梦。
这个时间段跑来上网的大多是大学生和无业游民,上班族们都在勤恳地为社会做贡献呢!哪来的时间上网?
黑金色的玻璃门被迅速打开,令人牙酸的“嘎吱”忽的响起——那是设计上的缺陷,当初老板扬言要打造北京城最奢华的网咖,结果门面倒是造的挺大,搞得像是什么五星级宾馆,里面的内设却因为装修的耗资问题而简陋了好几倍,这也在一时间成了所有网吧老板和客人们之间的笑谈。
之前还打着盹的网管小妹此刻强振精神,准备向那位扰了自己清梦的网瘾中毒者送上微笑服务——这当然也是老板的硬性规定,老板似乎也抓到了某些客人的喜好,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好面子不懂配置的电脑小白,既然要面子那老板就给足面子,从微笑服务到沙发舒适度,客人满意度和去了一趟大保健无异,不过身为服务生的网管们就苦了,说实话如果不是工资相比之下颇丰,她早就尥蹶子不干了!
而当她看到来者时就愣了一下:自己的确是在某个网咖里坐网管而不是在某个五星级酒店里当前台吧?
推门而入的客人有两人,一男一女。这不奇怪,来网咖的也有情侣,他们大多数都开个包厢来享受廉价的私密时光,当然“私密”有时候和“开放”是一个意思,大多数情侣情到深处就自然动了起来,这也让在前台看着激情戏码上演的诸多网管尴尬不已。
不过眼前不断逼近自己的这两位显然不是情侣关系,男性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穿着得体却又不失高调的成套西服,脸色好似死了爹妈般的肃穆,跟在他身后的女孩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表情犹如死了的爹妈,眼看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场。
但气场归一码事,职业归一码事,网管在他们靠近的瞬间敬业的露出笑容,对身后的那名少女说:“抱歉,我们不接收未成年客人。”
出于职业精神阻止他们进入的这一行为很显然让他们愣一下,为首的那名男性和女孩对视了一眼,最终那女孩很耐心地解释说:
“不用了,我们来这里找个人而已。”
随后敖娇和越新不顾及网管错愕的表情,闪身进入B区,直往威尔的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