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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吉普车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郑天的视野范围后,越新突然打转方向盘并猛踩油门,将车开到了另一个车流量较少的道路。
而那一直紧紧跟随其后的几辆摩托车很显然没能料到越新这般行动,即使它们加速追了过去,最终还是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看着吉普嘲讽一般地闪了闪车后灯,随后往着市区的方向扬长而去。
“居然还派人跟踪我们,真是狗改不了吃……算了,也没指望那家伙能完全信任我们这些敌人。”越新有些无奈地唏嘘感慨。
“说起来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新人的情报给他算了?”敖娇看着后视镜里的那群人影完全消失后,坐在副驾驶座上随口问,“表达诚意的话,那些‘礼物’未免也太……太厚重了。”
“你看看你这说法,这不是什么‘给不给’的问题……这可是引猎物的饵啊。”越新笑了,“何况郑天手上的罪装还是个废物,给了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被反杀,现在还要留着他给我们提供资金和必要的关系外呢,况且……”
“况且?”敖娇皱了皱眉。
“野虎岂会屈于人下?”越新从衣兜里掏出盒烟,手抖抖,含上一根,眼神示意了一下后,敖娇又乖乖地点上了火,“虽然说被我拔光了牙,但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我刚刚示了好,这货转头就派人跟踪我……看来还是得防备一下啊,不过好在他很弱,抽空做掉他就没事了。”
“抽空?”敖娇用表情表达着自己的不解,“为什么不现在?”
“家养的猪想去宰,随着顺着自己的兴致,随时都能做。”越新驱车向前,“而猎野生的狮子……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一会儿是猪一会是老虎……到底是什么?”敖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哼,我说他是什么就是什么。”越新毫不在意自己的前后语病,摇了摇头后继续说,“只要我乐意,他连蚂蚁都不算。”
“那我们要猎的‘狮子’小姐呢?”
“这个……唉,据点倒是已经找到了,不过说实话那位小姐真的比其他人难办得多了。”越新一边叹气一边说,“那个俄罗斯女人手段倒是意外的精明——不对,应该是很眼熟才对。”
“嗯?‘眼熟’这怎么说?”敖娇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且不管后者的猜测,这可是她难得地在主人嘴里听到“难办”这个词呀。
“总感觉两年之前在哪见过这种运营模式……不,或许是我多心了吧。”越新用手夹起烟,对着窗外弹了弹烟灰,“不过能成功说服别的罪使暂时组成联盟,这个影响力就很值得警惕……”
“要做了她么?”敖娇杀气四溢。
“莽也不是你这么莽的,贸然挑战的风险太大了。”越新听到自己使者战意如此高昂,反倒是泼了盆水,“何况这次和日本的情况不同,我们没有协助者。”
“哎?真无聊。”敖娇撇了撇嘴,“反正我们也不缺时间,派我去那里大闹一番,实在不行将我转移回来就好了嘛?”
“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得力助手因为这种计划而凄惨出局……话说要是你之前在工厂里有这样的劲头就好喽。”越新掐灭了烟头,顺手丢出了窗外,“倒是你……你居然会被那些小混混围住?”
“他们只是普通人,身为使者的我不到万一是不能对普通人动手的……你也不会愿意隔天新闻里报道‘某个工厂无故失火连续爆炸’吧?”敖娇耸了耸肩,“而且……”
“嗯?”
“而且,你不是也过来救我了嘛?”敖娇对着越新开朗地笑了。
“好吧好吧好吧。”越新不再多加调侃,操纵着车子微微加速,这辆吉普被他特地改装过,最高时速甚至和那些一流跑车都不相上下。
本来越新自己对于这些东西的执念不太大的,至于这辆车的性能被改装的如此变态……很有可能是因为不久前看了《速度与〇情》的原因。
向自己的临时据点驶去的同时,越新突然想到了一个几乎快被自己忽视的存在,“哦对了,威尔还在那个网咖对吧?”
“嗯嗯嗯——呃……那个……请稍微减一下速,最好停下,我有点想……呕!”敖娇双手捂着嘴,看样子是晕车了。
那被众多汽车杂志和超跑爱好者所推崇的推背感并没有让这位使者感到丝毫愉悦。
“哈哈哈哈。”越新看到敖娇受苦倒是有些开心,不过还是放慢了车速,在路边停下,见状敖娇连忙打开车门,在路边毫无形象地吐了个痛快。
“接着。”
越新从车的自备冰箱里拿出瓶水丢给了罪十四,后者也是干脆,知道自己接不住,干脆不接,越新则自然地转过头去,全当没看见这一幕。
捡起瓶子喝了几口漱漱口,清醒了下后,她问道,“那么我们现在是去饵那里继续守株待兔?还去找威尔?”
“我对那个‘能夺走别人时间却不杀死对方’的能力还蛮感兴趣的。”越新自己也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喝了一口后继续说,“而且不把郑天弄死,那么那个俄罗斯女人一定也有尝试过拉他入伙才对……”
“嚯?看上别人的使者了?”敖娇挑了挑眉。
“如果能弄到手,就更好不过了。”越新点了点头,拉开了车门钻进了驾驶座,“所以我们就先去见一见那位情报专家,问问有没有那个毛子女的情报。”
“好的好的好的。”敖娇摆了摆手,顺从地走了过去。
“之前的工厂里,罪使的反应有三个。”坐在车后座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上杉芽衣突然发话。
“三个?”越新立刻从她的话里察觉到了不对劲,“除了我和郑天外……还有其他人?”
上杉芽衣隔着车窗点了点头。
“……有点,不好办啊。”越新啧了一声,他突然想抽根烟解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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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医院,某间病房外。
“医生,您倒是和我说说啊,我们的孩子还有救吗?”
窗外传来些许的议论声,房内病床上的少女刚刚醒来,听力还未完全恢复的她仅能还能听到一些不完整的音节。
在北京里,这个医院也有着首屈一指的医疗技术,自然也有着首屈一指的收费标准。
“这个,难啊……”一个低沉的男声从窗外传来,“如果使用刚刚引进的德国医疗技术的话,尚且还会有一丝希望,但是这个价格……说实话,你们这种中产家庭就算能承受,但是还是算了吧。作为一个外人,这话也许很不礼貌,但是一个从小到大在床上用药吊着命的孩子,就算你们救活了,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把他从小学供到大学念书么……”
男声顿了顿,作为新来的实习医生,他很被看重,但是就内情而言,能不能保住工作还得看表现,要是因为今天的一席话让患者家属给自己扣上一顶帽子,自己的饭碗也就飞了——更何况自己还是出于好心。
“是这样啊……医生,麻烦您了,您先去忙吧。”女人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好的,总之这件事你和家里人找个时间商量一下吧。”
瓷砖地板上响起轻缓的脚步声,年轻医生离开了。不一会儿,一段悦耳的铃声从外面传来,随着“嘟”的一声响起,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恩,对是这样……”
“医生说了,咱们这孩子……”
我要死了么。
是啊,生来就是这个身体,能活到现在也实在是走运。等会儿母亲进来了要感谢她的养育之恩才行,自己在活着的时候没能好好报答她,死后如果有另一个世界的话……有机会的话就为她祈福吧。
少女如此想着,从小便在医院里长大的她在面对死亡时,内心却出乎意料地坦然。
“她可算死了!”门外的声音毫不吝啬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诶?
少女愣住了。
“真是,那么贵的医疗费我们早就已经受不了了,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他的药一个月几万几万的花!几年前都给他换成便宜货的药了,没想到他命这么硬,还能活这么久,就这样还天天住院,这光住院费攒起来我们都能买套房了!你看看我们家怎么这么倒霉,生出个这么个病秧子,唉……”
听着门外女人对着电话那边像是机关枪一般倾泻而出的埋怨,女孩心里先是愣了愣,但很快就释然了。
“自从有了她我们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一直不停地给我们添麻烦!”
也对,谁家里有这么个负担,谁都会埋怨吧,别人给你的爱又不是义务,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接受呢?如果不是社会舆论的缘故,家里面查出我有这个病的话,估计也就直接扔了让我自生自灭了吧。这么一想父母其实也挺好的,没把我从小时候就扔掉,好歹活了这么久……
“……对啊,那孩子死后我们的日子也轻松多了,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要生他。”女人和电话那边的人相谈甚欢。
……
少女有点想哭。
她给自己的心理安慰并没有起效。
但是,总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自己这一辈子,真是什么都做不到啊……
从生下来开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从生下来开始就不被人期待,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有任何希望……
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上啊?
这个世界上,谁都不为我的死难过。
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