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分钟之前,塔下。
“摄像机机位快设置好!拍那里!对!调到最好的画质!”衣着干练的场外记者在塔下风风火火地安排着随行者,在几扇补光灯正式开始运作后,这群嗅到了大新闻气味的人们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观众们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现场转播,我是场外记者XX,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是突然插播在各大电视台黄金时间段的‘迷之节目’的现场,摄像机请把镜头对准塔顶……好的,我们可以看到本应已经停止了对游客服务的北京钉子塔现在正有几个可疑人物正在活动……呀!”
记者小姐一边解说一边塔下的空旷地带走动,而让她发出这不成体统的尖叫的是她脚下不小心踩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摔碎了的头颅,而一旁的不远处则是全身扭成了奇怪角度的躯干。
该说不愧是“专业记者”么?在短暂的恐慌之后记者小姐立刻回过神来,苦着脸对摄像大哥说,
“这段后期得掐掉,不能播……”
他们是提前赶过来录播的,当记者小姐在家里看电视看到那播放的一幕时,她的职业天性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巨大价值,穿着睡衣的她立刻一个跟头从床上窜起,一边换衣服一边打电话吆喝着自己的同僚前来取材。
就今天所见看来,她并没有错。
“好的,我们继续回到现场。”娇容失色了一瞬的记者小姐在镜头前立刻恢复了专业姿态,“现在的时间是夜晚九点四十七,而根据刚才密集的枪声以及上面的人影看,盘踞在塔顶的可疑人物很有可能持有大量武器……呀啊啊啊啊啊啊!”
真不是这位记者小姐职业素养不过关,只能说今晚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还没等她说完一句话,有一个人便从塔顶的瞭望餐厅那边掉了下来,250米高空所产生的冲击力足以让任何生活在地球上的生物断绝生机——人也不例外。
在接触大理石地面的瞬间全身的骨骼都会碎裂,断开的肋骨会刺穿人体内部的所有脏器,剧烈的震荡会直接让人类的大脑破碎,那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惨烈极刑。
而那个刚刚摔落地面的人距离记者小姐也不过两米之遥——由于刚刚那股强大的冲击力所带来的不只是大理石地面的碎裂。
记者小姐摸了摸那溅在自己脸上的血,一时间没能从那种震撼中回过神来。
“嘿!大妹子!我们还在拍呢!要不然等一会儿?”摄像大哥友善地提示。
“不,不用了,我们继续吧。”记者小姐强忍住自己那呕吐的欲望,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争取时间。
是的,争取时间,这群记者是在和时间赛跑——因为再过不久警察方面的人就会到了,记者小姐记得自己当时在电视上看到那一幕播出的时间是夜晚九点二十分,现在已经过了近半个小时,就算警察的效率就是再怎么低下,这么长时间他们也该来了。
而如果让他们看到记者一行人在干什么……他们抢先赶来的意义可能就全消失了,毕竟在奥运会即将举办的现在,任何有关于举办地的恶性新闻都要强行压下去——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刚才那一段也掐掉。”记者小姐扭过脸来,她强作微笑,让自己短时间不要回忆起之前那惊悚的一幕,“好的,呃,刚才场外出现了一点状况……”
“大,大妹子!”摄像大哥小声地唤道。
“不过这不影响我们场外的取材,从地面上的两具尸体来看,塔顶的神秘人物很有可能不是一伙人,而从尸体特征看,塔顶很有可能有外国势力的参与……”
“大妹子!后面!后面!”摄像大哥此时脸都白了。
“……什么?”记者小姐愣了愣后转过了身,然后她脑子就懵了。
在她身后,是本应该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先生。
“哦我的上帝啊能在这样残酷的夜晚邂逅一位如此美丽的小姐实属鄙人的荣幸。”杰克绅士地牵过对方的手后,非常自然地在其手背上深深一吻,看起来就像是个不小心穿越到现代的欧洲中世纪贵族一样,“那么我现在是在天堂还是地狱呢哦不我想应该是地狱吧。”
“毕竟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杰克将自己那身沾满了血的衣服随意撕开,露出了那身铁铸般的肉身,“哦对是‘人世即炼狱’吧?”
如此说着的杰克面带笑容得多走到了那个摄像大哥的身边,在强硬地敲晕他后拔下了那身衣裳套在了自己身上,“说实话你们亚洲人的衣服尺寸和我的完全不相符啊当初刚到中国的时候买个衣服都让我忙活了半天不过现在是紧急情况了我也没办法在乎那么多了唉!”
穿戴完毕后,杰克看着自己胸前那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崩掉的衬衫纽扣,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全部松开。
穿上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杰克冲着记者小姐微笑着说,
“那么……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话音一落,转过身来的杰克便一个冲刺就脱离了那个还在发愣的记者小姐的视线,随后这个男人便像个顶尖的跨栏运动员一样无视各种障碍直奔另一台转播车而去——那是魏章之前让李贺搞来的转播车。
如今魏章已经死了,李贺应该也消失了……但在她还没有彻底消失的三天内,对转播车里的洗脑应该还是有效的。
而那么一来,杰克的目的之一就达成了。
一脚踹开转播车车门后,窜进车内的杰克手握尖刀礼貌地和坐在驾驶座的那个人打了个招呼。
“看你个头啊看,老老实实按照我的指示给我开车……还有你们,全都给我把手机交出来!来个人给我吧这车的车牌摘了!我要是被逮住了你们谁都别想走!”
☆
塔顶,特殊瞭望厅。
“……怎么办?”李鸢看着远处,脸上的不安几乎都能实质化了。
繁华的夜色下,由红蓝光组成的光带正携着刺耳的警鸣往这座塔的方向靠近着,那条“光带”是由无数警车组成的,而那逐渐靠近的人民警察在抵达后看到赵息他们的瞬间应该也不会嘘寒问暖一番。
赵息扭过头看着李鸢手上的步枪,又回头看了看这个瞭望厅的惨状。
非法持有枪支,故意杀人,袭警,危害公共安全,劫持公共电视信号,爆炸恐怖袭击……
回过神来后赵息才发现今天晚上他搞了多么麻烦的事。
“主人?”李鸢扭过头,不小心看到了那个满脸冷汗的赵息。
“电梯已经抵达最底层了对吧。”赵息问。
“是的。”李鸢点头。
“电梯升上来再降下去,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粗略估计一下大概要五分钟左右。”李鸢大致估计了一下,她对这方面的观念不是很强,不过这个电梯可是要升降两百米的,这么想五分钟或许还算短了?
“很遗憾,我们恐怕没办法用那台电梯离开了。”赵息屏住呼吸,认真地解释道,“按照那警车的速度,大概只需要三分钟就会抵达这里了吧。”
“那我们就等着被捉住么?”李鸢有些着急了,“实在不行我们到时候下了电梯再对那些警察使用【常识变更】呗?总比落在他们手里强吧?”
“不行,我的时间不够用了,10%的支付有点过于沉重。”赵息转过身,走向一号电梯的门口,“而且我说过的是,不能用‘那台’电梯而已。”
“呃?”李鸢有些不明所以。
“唉……我的意思就是……”赵息将手指埋入电梯门之间的缝隙,靠着一股蛮力硬是将电梯门拉了开来。
望着那黑洞洞一眼望不到底的电梯井,赵息咽了口唾沫顺手试了试架在井上的紧急钢梯,又摸到了荡在中央的那根钢缆,在勘测完毕情况后解释道,“警察大概也只会在那个完好的电梯门前守着吧,我们就靠着这个下去……虽然风险也不低就是了。”
“……两百多米啊。”李鸢望着下面咽了口唾沫。
“不过还好,你们灵体化后帮我提前勘测一下情况。”赵息也有些紧张,“但……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不是么?”
“是。”李鸢和赵玖齐声应答。
☆
市中心医院,住院部。
已经被遗忘了吧。
自己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吧。
或许烙印在自己身上的也只有一个“特殊病患”的标签罢了。
就连那个昔日里常常来看望自己的医生也在不久前因为意外死去了。
难道自己真的就是个瘟神么?
难道自己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么?
为什么和自己有过接触的人最后都……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凄惨啊。
江若秋躺在病床上,无神的双眼看着那惨白的天花板,胸口里的那颗心脏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不想死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她在同色的床单上如此喃喃。
“我……不想死啊。”江若秋在床上蜷着身子小声哭了起来——她没有办法大声哭,那样会咳出血来,给护士添麻烦的。
明明连一次朋友都没有交过,明明一次美味的东西都没有吃过,十几岁的自己甚至连一次恋爱都没能谈过!
可恶啊!混蛋啊!该死啊!世界上美好的事情那么多,世界上幸福的事情那么多,为什么没有遭遇过任何好事的自己就一定要死呢?
凭什么自己,就一定要死呢!?
“不想死,对吧?”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江若秋停止了低声的哭泣。
那是一团人形的光芒,像是幽灵,却又比冰冷的幽灵温暖。
“……是。”江若秋看着那团光轻声回复,不知为何她在面对这一怪状时却未曾感到一丝惧怕,那颗干涸的心底反倒是有了种像是老友相聚般的温暖情感慢慢溢出。
“那么,契约成立。”人形逐渐凝固,最终变成了一个亚裔的黑发小男孩,他坐在病床上,轻轻牵起江若秋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初次见面,我的小主人……我的代号是罪一,您称呼我为‘一’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