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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没有拉上窗帘,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卧室的地板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越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微微的发愣。
这栋租借的公寓在卧室里设的居然是高级宾馆才会有的落地窗,而之前为了隐蔽据点内的情况,窗帘方面时时刻刻都被他命令拉得严严实实,
而且窗外的一切说实在的,也称不上是什么“风景”。
夜幕拉下后,整个城市都亮了起来,商业区的霓虹灯连成一串,地平线在灯光的明灭中模糊不清,林立的商厦远远看去像是被灯泡装饰起来的墓碑,这个古老而年轻的城市在今夜依旧在展现着它那澎湃的活力。
越新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从床上缓缓起身。
他的上身被医生用绷带包扎了起来,而起身的这些细微的动作则导致了绷带下伤口的微微崩裂,血渗透了绷带的一部分。
越新推开房门,扫视了一眼客厅。
威尔躺在沙发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顾自地继续玩着手游,阳台旁上杉芽衣安静地在地毯上静坐着,犹如是一个做工精致的人偶。
源刃一和源刃三这两人倒是反应得很快,看到越新出了房门后连忙跑了过来。
不过她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台词,只是并排站在他的面前,像冰冷的士兵一般,忠诚地等待着主人的指示。
他甩了甩手,不再多言。
源氏姐妹在看到了主人的动作后,也是心神领会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越新缓步走到了餐桌前,随手拉出一张椅子坐下,从桌子上抓出一盒烟之后,又掏出了一支,接着含在了嘴上。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开始四处寻找打火机,而在寻找的过程中,眼角的余光又不经意间扫到了那桌子上还没吃完的半个芒果罐头。
他愣了愣,把烟收起来,伸出手来扭开了罐头盖后,用里面的牙签戳了一块,随后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甜得腻人,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种东西?
越新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小时候读过的一本书,书里写的一句话让他印象很深,大致意思是你很重要的人死了之后,那一瞬间人是不会感到十分悲伤的,而真正会让人感到悲痛的是那个人残留在你生活中的“痕迹”。
比如冰箱里没喝完的半盒牛奶,比如那安静叠在床上却不再有人用的被子,又比如没人照料而变得蔫蔫的盆栽……
越新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那只牙签。
他并不后悔,只是感到十分疲惫。
疲惫得想睡上一个长觉,不会再醒的那种。
不远处,威尔把自己的手机微微放低,偷偷地打量着那个坐在椅子上发愣的男人,心里则止不住地叹息。
“不行了啊……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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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秋决定了,从今天起,把每个月的十四号定为自己的幸运日。
江若秋的使者,那个名为“一”的少年依旧是西装革履,他站在主人的身后,微笑着问起了原因。
江若秋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睛,像是理所当然般地回答道:
“是因为那是我和你相遇的那一天啊。”
“那要是三十一号和你相遇的该怎么办呢?”少年轻笑着反问,“不是每个月都有三十一号的。”
被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问倒的江若秋懵了几秒,随后涨红了脸说,“那……那就把每个月的月末当做幸运日!”
“真是严谨的节日制定呢。”少年笑着摇了摇头。
幸运日么?和自己相遇居然被称作“幸运”啊。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按理说使者不应该对主人的事情过问那么多的,他对于自己的行为也有些意外。
不过更多的则是好奇。
因为他完全揣摩不到江若秋的思考模式。
在成为了江若秋的使者后,他自动读取了这个少女的生平经历,若是毫不留情地评价这个少女的一生的话,那么她绝对可以为“悲惨”二字代言。
但偏偏这样一个不幸到极点的少女,却又呈现出极端矛盾的一面。
生活的不幸让她愤恨地诅咒着整个世界,而当她契约后,走出医院时,她却又不会去报复性地四处破坏。
这是一个怨恨着世界却又热爱着这个世界的少女。
她不同于那些“被世界抛弃”的存在,而是属于“被世界遗忘”的存在。
从这个定义上来看,对于他而言,江若秋属于“未知”。
而“未知”对于他的魅力,胜于一切。
“小一!这个寻人启事上的家伙,就是我们之前赢的人对吧?”江若秋挥着手里的那张破破烂烂的A4纸,宛如赛场上挥着小红旗的铁杆球迷。
今天的她已经脱掉了那身病号服,换上了干净漂亮的,适合这个年纪的女孩穿的衣裳。即使是强化过体能,那具被病魔折磨过的身体也依旧枯槁,不过好在现在是冬季,可以用足够厚的衣服遮掩住这一点缺陷。
银灰色的大衣搭配着黑色的长袖羊毛衫,淡蓝色的阔腿裤下则踩着平底的帆布鞋。这么看来江若秋简直就像是那些普普通通享受着青春的女孩子一样。
可只有少年知道,厚实的羊毛衫下是一眼可以看出肋骨的身材,而选择阔腿裤的原因也是为了不让路人看到那紧贴着腿骨的萎缩肌肉和皮肤。
“小一!小一!”江若秋慢慢地走了过来,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她没有办法走快,因为那两条腿会因为运动过度而失去控制,让她摔上一个大跟头。
这方面江若秋在刚出院时可就有了血的教训。
不过少年觉得自己永远忘不了江若秋第一次摔倒后捂着鼻子大笑的画面,他当时也问了为什么,后者居然回答自己能走路能摔倒真好啊。
“嗯?”小一回过神来,对于江若秋的提问对答如流。
他有些不愿意让江若秋进入这场神选里,或许对于她而言,消耗完所有的时间后,自已一人失去“存在”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那我们只要杀了那个叫罗伊德的罪使,就可以变成最厉害的人啦?”江若秋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谈论着禁忌的话题。
少年失算了,因为在江若秋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他感知到了人群之中那股针一般扎人的视线。
转过头去,他看到了对于江若秋而言最糟糕的一幕。
在距离两人几米左右的距离里,一个年龄相似的少年手上正拿着同样的寻人启事,此刻那对眸子正灼灼地盯着江若秋不放。
这种时候拿着相同的寻人启事,并且对江若秋的话产生了反应,那十有八九就是罪使没跑了。
果不其然,在江若秋还准备问问题的时候,对方出声了。
“【罪域】展开。”赵息盯着那个少女,冷漠地开始了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