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是我赢了才对”?
到底是怎样的自信才能敦促她在这种情景说出这种台词?
而且……就凭那副残破的身体?
明明干净利落地选择投降的话,她还可以给对方无痛苦的死亡呢。
从坑中缓慢走出的孙小季双手握着两枚手刺,在用手背蹭掉脸上那带着些许体温的血液后,她直视着那个看起来被风吹一下都有可能倒下的身体。
虽然对那般话语感到疑惑,但她的戒备也没有因为对方的惨状而降低丝毫。
既然敌人敢放出那种话,那么她很有可能拥有着扭转这种局势的使者。
毕竟之前孙小季本人就是靠着使者打破了那被动的局面,但……究竟是怎样的家伙才能打破这种僵局?
“不相信吗?”零忍受着疼痛,咬着牙继续说。
因为之前的袭击,她失去的是整条左臂和一部分腰部的皮肉,不过好在惯用手并没有报废,这点疼痛的话也在她的预料之内。
“……”孙小季并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准备好进行下一次攻击。
她怀疑对方有在拖时间的嫌疑,于是决定快刀斩乱麻,双方之间相距不到三米,现在的孙小季在一两秒内就能一个铁山靠把对方震得全身骨折。
“你不觉得冷吗?”零不怀好意地提醒。
“简直是废话!”孙小季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有点纳闷,她抬眼看了一下那大雪呼号的天空,“什么冷不冷热不热的,这种大雪天里不冷才奇怪了好么?”
随后当她重新把视线转移回来时,孙小季发现对方的身体“恢复”了。
那并不是那种肉体逐渐生长回来的“恢复”。
而是像那种老式胶片一样:上一帧还是残缺受伤,下一帧却变成原样的那种“恢复”。
完好无损的四肢,一尘不染的衣裳。
按理说在这场厮杀进行了这么久之后,衣服上至少会出现一些褶皱才对,但孙小季甚至看不出对方有过一丝丝战斗的痕迹。
而且这种似曾相识的“恢复”方式……究竟是什么情况?!
异常在零的身上发生,也同时在孙小季的身上发生着。
之前的那次奇袭声势浩大不假,但带来的结果却并不理想——现在那唯一的“结果”甚至消失了。
从对方伤口处溅出来的血黏了她一身,除此之外她的肋下不知为何还受了伤。
“果然……还是会受伤的啊。”孙小季咬着牙。
她本来打算把这些小痛小伤忍过去的,但现在她已经做不到了。
黏在她身上的血液正在结冰,与此同时她血管里的血液也在迅速地降温,不多时便已经降低到了足以致人昏迷的程度。
“……发生了什么?”孙小季脸色铁青,由内而外的寒意将她的身体给彻底冻僵了。
体能二度增幅过的她可以硬抗手枪弹的直射,但在此刻能维持着意志清醒就已经是极限了。
就在十几秒前,在卖出个破绽引出敌人后,侧过身将要害避过了孙小季攻击的零在其落下的一瞬间便迅速地转身,并且在那短短一瞬,零犹如空中猛地回旋的春燕一般迅速将自己手里的刀刺进了对方的肋下。
虽然在下一刻,对方落下时所带来的冲击波便将其炸飞,作为近距离攻击的代价,她的左臂也彻底报废……但当她取到对方的血的时候,孙小季就已经宣告了失败。
舞的罪装也属于超能力的一种,在装备上它之后,零在接触到血液的瞬间就会自动降低血液及其所有者的血液温度——直至零点为止。
当她用刀取到对方的血液这一程序完成的瞬间,背靠着墙壁的零只需要接触到刀面上的血液就能静待胜利的到来。
但对方的体能超过她的想象。
一般的罪使最多过个十秒就会变成冰雕动弹不得失去生机了,而这次的敌人现在居然还可以说话。
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为了让对方的体表温度迅速降低,零最终选择触摸自己的血液,这样对方身上沾着的血也会开始降温。
而在此之前,为了解除罪装间的特性冲突,佩戴在手指上的银戒在一开始就进行了罪装化,随时做好了修复身体的准备——名为“月”的银戒使者在实体化时会被动性质的消耗时间修复佩戴者的身体,而这样的话她就无法摸到自己的伤口了。
而月罪装化之后又可以消耗零自己一半的时间将身体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结合以上所有的条件,再配合着有力的执行力,方才有了如今的场面。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对方那白痴发言让零感到了些许不快。
难不成现在还要自己像拳击比赛的解说一样告诉她自己有什么底牌么?现在这里的战斗可是在那个大厅里直播着呢!揭露底牌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你是想就这么冷死,还是干净利落地死?”
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零提着短刀往孙小季的方向靠近,
“……”孙小季没吭声,只是哈了一口寒气,那对漂亮的黑瞳似乎都结成了冰。
“真遗憾啊,看样子没能撑过去。”零面无表情。
如果说要享受胜利者的喜悦,那对于她而言未免也太早了些。
她转过身,准备寻找属于胜利者的,离开这里的大门。
“开——”身后传来了异响。
“什么?!”回过神来的零转过了头。
引入她眼帘的,是那个接近全力在向自己攻击的身影,冰块之间摩擦所发出的牙酸声从她的身体上传了过来,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她那最后的拼死一搏。
一瞬间被那般气势所压倒的零甚至没能做出一个妥当的防御。
但也没必要防御。
因为,那的确是字面意思上的“拼死一搏”。
全身上下和冰块无异的孙小季在忍受着剧痛,选择做出那种舍身攻击的瞬间,实际上就等同于宣告那具肉体的溃灭。
她用着双脚往前踏出一步,随后便是那整两条腿的破碎。
她向着零挥出自己的拳头,而响应她的则是整个上半身的崩坏。
已经和冰雕没有什么差别的孙小季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向敌人挥出了最后的一拳。
但那拳头还没抵达零的鼻尖,她自己便率先化为了无法识别的杂色冰块。
被那一拳所震慑到的零迟迟没能缓过神来,她甚至没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已经出现了那扇供胜利者离开的大门。
在她的面前,那已经无法辨认出人样的冰冷尸块依旧散发着让她感到窒息的气息。
零无法理解。
明明就已经输了,明明就已经没有翻盘的希望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无用功?
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志、什么样的愿望、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化作以自毁为代价的动力去打出这一拳?
“……给自己留个全尸不好么?”零低声喃喃。
良久她才缓过神来,带着不解的神情最后看了一眼那堆破碎的尸块后,最终她转身走近了那扇属于胜利者的大门。
充满了风与雪的小小世界在大门关闭的下一秒便陷入了黑暗。
冰冷坚硬的尸块堆之中,一只犹如墨玉般的眸子呆滞地凝视着一个方向。
☆
和大屏幕里那打得火热的状况相比,大厅内的气氛则显得更加清冷。
不过与这般寂静有所不同的是,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之上,直至战斗结束方才有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第一场对战的结果对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都没有什么值得震撼的点,毕竟零的个人实力和名气就摆在那里,赛前看好孙小季的人也并不多。
目前而言,这场战斗唯一的看点就是去揣测零拥有的使者数量与对应的各种能力了。
和其余人不同,看到零胜利的时候,看完整场战斗的赵息还是有一点点惋惜的。
即使胜率极低,他也希望孙小季能帮忙铲除那个看起来格外麻烦的女疯子。
第一场战斗的结果虽然理所当然,但注意到一些细节的他也不由得产生了些许疑惑——
孙小季……怎么没看见她使用‘赵玖’呢?如果使用了“赵玖”的话,好歹会有一些胜算吧?
这大概是在场的所有观看者里,只有赵息一人能察觉到的“异常”吧。
作为孙小季曾经的队友,死过一次的赵息确定本来和自己契约的那两名使者的所有权都转移到了孙小季身上才对。但刚才的战斗里,孙小季却只将“李鸢”进行了罪装化……
这怎么看都不对劲。
回想起来,之前和孙小季的聊天时,在聊到那两个使者的时候,她似乎也表现出了一些异状。
那么赵玖是没有成为孙小季的使者?或者说孙小季主动解除了赵玖的主仆契约?
前者从程序看不太可能,后者的话……
依照孙小季那性格,赵玖如果要提出“殉主”或者“另寻他主”这类要求,搞不好她还真会同意……但赵玖真的是那种货色么?
“喂!接下来就该我们喽?”
背后的提醒让赵息下意识的回头,不知不觉间走到他身后的吴跃眯着眼睛,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赵息皱着眉头,并没有随意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