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了大巴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了,景区的民宿几乎爆满,即使事先预订也只抢到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两个房间被四个人平分,苏语则被挤到了外面的客厅。
房间的门忽然开了,陆思远牵着女朋友进了客厅,上次去酒吧喝酒的时候,苏语也见过陆思远的女朋友,叫唐欣,两人也不算太生分。
“那个,前台说这边可以先坐索道上山,在上面拍照还蛮好看的,明天早上我们再自己爬上山看日出吧,今天就先坐缆车玩玩。”
“听说,这边的缆车容易停电,要不还是算了…”苏语想起了来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风评,有些犹豫。
陆思远没太把这个放在心上,“那才几次啊,而且这可是放假呢,怎么可能连电力都出问题。”
“可以啊,我去问问安栀她们。”
苏语刚站起身,安栀和夏千歌的卧室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夏千歌走了出来,然后转身慢慢把门合上了。
“怎么了?”夏千歌披散着的头发已经被重新扎成了马尾,她抬眼看着苏语问道。
“嗯…我去问问安栀要不要坐缆车上山拍照。”
苏语又往前走了两步,想进去问问安栀的意见,可房门的把手却被夏千歌用身体不动声色地挡住了。
“小栀晕车有些严重,已经睡熟了,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睡着了?”
“嗯,可能累了吧。”
夏千歌点点头,幽暗的黑瞳被发丝遮掩住,让人看不真切。
“那…你还去吗?趁着日落,去坐缆车看看风景。”
“缆车么?”夏千歌蹙着眉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好吧,不然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有些无聊。”
“那走呗,抢位置要快一点了,好像是最后一班了。”
陆思远挥了挥手,拉着唐欣先出了房间。
……
青岩山也是这两年青川高速发展带动的旅游项目,原来未经开发的大山如今已经到处都是现代化的设施了,走在林间的小道里,时不时还能看见几个不知身份真假的大和尚。
临近傍晚,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了霞色,山里的空气比起城市要清新不少,深吸一口气,风里都混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他们一起到了青岩山的索道,被涂成醒目的红色的缆车像是灯笼似的被挂在了半空中,锁链拉拽着缆车一点点往高处前进。
陆思远和唐欣抢先上了一间缆车,缆车是全封闭的,不算很大,四面都是玻璃,一面能坐两个人,互不影响。
苏语看着陆思远他们上了车,也打开了车门,让夏千歌先进去,然后他也跟了上去,面对面坐着,门被啪嗒一声关上。
缆车的空间本就不算大,两个人坐了进去顿时变得狭窄了点。
缆车开始启动,在索道上慢慢滑行,高度也越来越高,隔着玻璃望下去,青岩山上那些庙堂和寺庙全部都露出了影子,几颗参天古树格外的高耸,远远高出了整整一大截,青色的苔岩在傍晚的阳光下泛着温暖的柔光。
夏千歌似乎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趴在玻璃上往外看,半面残阳已经落下了山脊,云彩像是被太阳点燃,烧红了大半的天空,把夏千歌深黑色的瞳孔一点点染成血的颜色。
“呀,差点忘记拍照了。”
她低头拿出手机把镜头对着天空的团团火烧云,看了一会儿,却没有拍下来。
“苏语…你看外面。”
“嗯?”
苏语皱着眉往外面望去,刚刚索道虽然走得很慢,但也一直都在前进,可现在好像…彻底停下来了。
很快,反应过来的并不只是他们了,隔着不太远的两行负责上山和下山的索道都停了下来,虽然这里会停电的事情发生过好几例了,但大家还是没想到居然就恰恰发生到了自己的身上。
四面都是玻璃的缆车彻底停在了索道的正中,山沟间的风格外的猛烈,坐在缆车里时不时能听见索道互相摩擦的声响。
缆车下全是山岩峭壁,木林摇曳,心境的变化让不久前还觉得美不胜收的景色忽然失了原本惬意的感触,在现在还不确定的环境下,一切都变得有些吓人。
有人开始尖叫,有人大声谩骂…耳边全是此起彼伏的吵闹声,苏语也收到了陆思远的消息,询问他和夏千歌的情况,他大致交代了一下,等会集合了再一起下山。
“夏千歌,你不要紧吧…”
苏语把手机收了起来,有些担心夏千歌的状况,可他抬起头时,夏千歌已经老老实实地缩回了位置的中央,她垂着视线盯着鞋尖像是在发呆,可抓着衣衫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纤弱的指节泛着毫无血色的惨白。
“我…我没事儿的,不用担心我。”
夏千歌抬起了头,脸色却显得苍白,薄细的唇瓣抿的很死,脸上扯出的笑容僵硬的一眼就让人看出了破绽。
四下的声音越来越乱了,缆车已经停了将近半个小时了,除了几遍毫无作用的广播以外,没有任何能够让人安心的理由,在苏语他们后面上去的游客是两个结伴的女人,隔着玻璃甚至可以望见她们号啕大哭的模样。
“别看了。”苏语往中间坐了坐,用身体拦住了夏千歌的视线。
“啊?嗯,知道了。”
夏千歌单薄的肩膀猛地抖动了几下,才把视线收了回来,可漆黑的眼瞳里不安却一点点地蔓延开来。
苏语望着女孩惴惴不安的样子,背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头,手背因为用力过度而绷紧发白。
他记得曾经女孩只是因为噩梦而惊醒时,他都会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等待着女孩再次入睡。
可现在她很害怕…可苏语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做。
“苏语…”
“我在这里的,怎么了?”
“你说…我们会活着下去吗?”
“会啊,当然会,一点小故障而已。”苏语笑了笑,尽力安慰着,“下去了,我们就去吃好吃的,还有安栀呢,那家伙真是傻人有傻福,我们带着好吃的回去,她肯定高兴死了。”
“嗯,我相信你。”夏千歌点了点头,可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有些勉强,“我们会下去的,肯定会。”
残阳已经彻底落下了蜿蜒的山脊,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只剩下微弱的月光透过云层落进了缆车里,除了山风撞击在玻璃上的闷响,就只剩下了车厢里的愈发生长的黑暗。
苏语那颗悬起的心揪得更紧了,他忽然想起,女孩…很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