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拓被送进医院后,安曈跟着跟着护士们赶忙推着车将他送进了手术室。
在此过程中,睡眼惺忪的林拓还有着意识,但是几乎听不清别人的叫唤,他只是在口中默念着“安曈……”
安曈努力答应着他的任何要求。
医生说他失血过多快休克了,用着严厉的语气训斥安曈“为什么不叫救护车,最近的救护车十分钟内就会抵达,你们这样只会耽误救人的时间。”
安曈也很憋屈想解释,结果只是低头回答“对不起……”
她真的很埋怨没有判断能力的自己,目送林拓被护士们推进了抢救室里,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忧愁与自责。
“手术中”的红灯亮起。
此刻,安曈疲乏地靠在了墙上,神情灰暗地缓缓坐下。
今天遭遇这些事情,独处后,安曈的大脑里很混乱,一时间各种奇怪的念头从她脑海里浮现,有悲伤的、哭泣的、大吵大闹的、冷静的、无所谓的、种种情节。因为这实在太突然了,毫无征兆的,让人无法反应。
她尝试刷刷手机转移注意力,可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林拓会不会死,根本就没办法集中。
看着医院里形形色色的男和女,有人说笑有人和她一样等待,人世间遭遇各有不同各有喜悲,可唯独安曈还没定位好自己的身份,所以更经不起失去。她的眼前只有一片迷茫。
安曈觉得挺可笑的,如果她还是叶楠她还会把林拓像这样挂在心上吗?她总觉得是这副身体才让她获得了这种女对男特有的依恋,但是真的很舒服,让她有真实感,不想失去。
在这种可悲的时间里,就这样过了十分钟,半小时,然后又过了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怎么还不出来……”
安曈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因为晚林拓进去的那些人都已经出来了。林拓不会真的出事吧?
只是一把的水果刀而已,只是一个小手术对吧?窗外的暮色已经笼罩大地,安曈完全没有概念。
这个时候,手术室中终于走出来了一个医生,她手持一份资料。“那位小姐。”
————看样子,是找安曈的。
“不会的……”
安曈放下揣在腿上的双手与包包,心跳猛然开始加速,她就害怕出现那种“病危通知”的情节。让她这种不男不女的人怎么面对?该哭还是怎样?
“那位小姐,穿白色裙子的那位。”
医生招呼她过去,表情平淡地让她签字,询问道:“是林先生的家属吧?”
安曈真的慌了。
“嗯……是、是女朋友。他父母不在身边……请问医生他很严重吗?”
“没事,已经在缝合了,我们做的是全身麻痹手术,本来应该先让你签字的,但是因为病人情况紧急就延后了,现在你签一下吧。”
“诶?”
医生所说的「全身麻痹」就是区别于「部位麻痹」的手术,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一般都需要家属签字。
“也就是说……他没事了?”安曈担心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发生。
医生笑了笑,回应道:
“嗯,还有你男朋友是稀有血型,血库里没有我们就先从一位待产孕妇那里备好的血袋拿过来用了,要额外收取300元费用。”
“嗯嗯。”
听到这个消息,安曈抹了抹眼睛,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一刻,她真的感受到了女孩体会到幸福时的感觉,比男生时要强烈很多,没想太多便签下了名字。
之后,医生说林拓还在麻痹状态中,让安曈可以先去外面吃饭,到时候他醒来会有护士送他进那边那个病房,估计几天就可以出院。
安曈有礼貌的点点头,自然想先等着林拓出来再说。那人啊如果醒来第一时间没看见她,估计心里也会不舒服吧。
“哼(笑)。”
这种自我奉献的精神安曈自己都佩服,不过一想到那人都为自己挡刀她也就释然了。
“吁……”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安曈联想到这几天林拓躺床还得她照顾,不爽又坏笑地撅起了嘴。
女生照顾男生,对那人来说肯定很甜吧,安曈如此惬意地想着。虽然两个都是男人还有点放不开,但两人都不介意也就无所谓了。
安曈心情好起来了决定气一气林拓,故意先去吃饭,不给他带饭吃。
然而这时,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了安曈视线里。安曈惊觉。
“叶楠?你来、你来干什么……?”
•
哐当。
就在离手术室不远处,叶楠从自助贩卖机里取出了两瓶饮料,接着冷冷地将其中一瓶递给了安曈,歪了一下脑袋。
安曈总觉得被鄙视了,就伸出了她那洁白的手讨要:
“喂,我要你手里的。”
两瓶饮料一瓶是红牛一瓶是红豆酸奶,不同的待遇显而易见。
叶楠自然没有理会安曈,他清脆一声掰开了易拉罐,接着对着嘴巴咕嘟咕嘟地喝着饮料,简直是一口闷。技术已经练就的毫不逊色与以前吹酒的安曈。
安曈看愣了,固然不爽,却也拿他也没办法。
她不会傻到非得在叶楠面前争的必须喝红牛,女生不能喝这玩意的常识谁都知道。安曈的话,因为身体缘故也不怎么喝这些东西了。
顺带一提,叶楠看起来真的很冷漠和平静,一双眸子仿佛看尽沧海桑田、淡漠世间。安曈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即使脾气也变得高傲冷艳起来的安曈,想比之下还是无法与叶楠的寒意靠拢。
更离谱的是,不知是不是叶楠刻意模仿男生,叶楠身上已经没有半点女生的感觉了,却有一种来自男生的清高绝俗与英挺斯文,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廋,让人觉得养眼十分。
看到叶楠把她的身体锻炼的那么有形,越来越秀气而且再也不是她的了,不知安曈是不是女视角的缘故,她竟觉得有些英俊,嫉妒在心里。
女生想变得像男生很容易,但是反过来却极其困难,对男生来说,女生有太多条条框框和需要收敛的地方。这也就导致了叶楠的纯度已经很高,可是安曈还在原地踏步。
“你这家伙……”就连安曈以前在他面前的魄力,也都随着性别改变而消失了。
“回答我的问题先,你怎么每次都知道我在哪?”她询问道。
“心理感应吧。”叶楠随意地回答道。
“切……”安曈讨厌这种男生敷衍女生的说法。
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叶楠一脸淡然地说道:
“安曈,你们发生的事情我都看见了。”
“……”
“你也看见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我的目的也很简单,你只要你肯和我合作,我们一定有办法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各取所需。”
叶楠的来意很明确,他希望安曈与他联手,向公司和家族复仇。
至于有必要这么干的理由,那就是林拓被人用刀捅的事实摆在眼前,遗产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完结。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嘛……”
安曈担忧地看了看还躺着手术中的林拓,表现的就像是已婚女子面对前男友提出的幽会似的。
通过上次的事件,安曈已经肯定了她选择的人是林拓。
比起不断的要被卷入、争取、打败困难,安曈更喜欢选择毫无曲折的路线,过上平平安安的人生。那也是林拓和她的姐姐一直期盼的,何况她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分心。她反问道:
“反倒是你,叶楠,不,“安曈”。你都已经变成我了,你现在拥有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复仇?”
或许是安曈变得软弱了,想要安于现状了,所以她觉得叶楠也已经拥有的够多了。两个人的纠缠应当随着遗产事件的结束落幕。
“我想你弄错了,我所拥有的,和我想复仇是两回事。”
“……?”
“变成你后,我就可以逃避了吗?难道你不和我一样同样没有放下过去?”
“我和你不一样……”安曈摇着头。
“没有什么不一样!”叶楠突然怒斥起来的样子让安曈退缩了。
“安曈,当初是你让我活下去的,而又是你抛弃我的,那么我活着的目的就只有复仇了不是吗?请不要说我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答应了我会拯救我的人生的,而现在你自己却享受在了快乐里。”
叶楠觉得自己并没有得到救赎,而是再一次被人抛弃。
“不是的……”安曈表情皱巴巴地辩驳道。
激起泪花的叶楠看起来还是像个女生。果然,他们两个谁都没能先走出对方的阴影。
对此,安曈只能抱有内疚小声回答着“我也没有……很快乐……”
她只是在痛苦中做乐,逐渐沉沦,不想去反抗。但是叶楠可以不用这样啊,他完全可以获得新生。
安曈以为她还能像以前那样用言语慰籍内心薄弱的叶楠,安慰道:
“叶楠,你、你不要总是这种被害者心理好吗?也可以有你的生活,比如,比如你的姐姐,你的哥哥,你应该想着如何与他们去相认,改善现在的生活。而不是一直这样,生活中总是有美好的东西的……”
“呵呵。”谁知,叶楠用鼻子轻哼冷笑了一下。就像那时天台上嘲讽安曈的“叶楠”一样。
“美好的东西?我的家人?我哥哥现在找了别的女人,我不想去见他。而且,他也没比那些恶心的男人好多少。”
“诶……?”
叶楠来势汹汹的语气让安曈感到畏怯,她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个,我见过你哥哥,我觉得是你太偏激了……他其实挺担心你的。”
“那是因为你是女人!你只会相信你的直觉,你被他们蒙蔽了。就像那个手术室里的男人一样他也在对你花言巧语!你开始喜欢他了对吧……?”
“……!”
“安曈,你和他待在一起,到最后两个人都只会受到伤害,逃避不会有结果的你不明白吗?”
“我………”
其实叶楠说的也不无道理,从安曈变成女孩以来她就在不停的被卷入各种事件里。特别是在遗产的事情上,林拓也是深受其害。
被叶楠用着严厉的言语击溃了防线,安曈也害怕了起来。她摇头说道:
“可是,你要让我抛下他不管吗?他都已经这样了……叶楠,你好好用女生的思维思考一下我的立场啊……”
结果叶楠一把抓住了安曈的手让她惊觉,叶楠的情绪和表情都很激动,可他的心意和眼神却是认真的。
“半个月的时候,我还在模仿你,但是之后我已经觉得这就是我自己!我的每一步行动都是发自内心的,全都是受到自己掌控的!安曈,我与你合力,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好吗?难道你真的甘于平凡?就像你和我说的一样,生活还有更多的美好等着你。”
“你先放手……冷静一点。”
之所以安曈的话语如此软棉无力,她扭头看着手术室深怕林拓这个时候出来。
“让我冷静,你在害怕什么?不冷静的人是你,你已经被女人的情感左右了。”
“你放手啊……!”
话从口出的瞬间,安曈的身体突然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
咚。
叶楠双手搭在了安曈的双肩上,接着将她按在了墙上。
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像壁咚一样。
安曈就像很惊讶那样,睁着大眼睛,眼泪不停地从她眼眸深处淌出。
“安曈,我想成为男人……并不是因为想成为男人而成为男人,而是我喜欢安曈,喜欢到了深处,已经无法自拔。”
叶楠似乎真的很想证明些什么。
但事已至此,当他也意识到安曈是那么的娇小与无力的时候————
“放开……我啊……”
失去体力的安曈不停喘息着,她的眼眶深陷像是目睹了悲剧,而人的凌乱姿态不亚于林拓被刀捅的时候。
“安曈……”
叶楠看向安曈的眼神忽然就变得坚定了许多,愤怒与自卑感都悄然消失,只留下了对喜欢之人的纯粹怜爱。
“你别哭了……”
他轻轻撩开了安曈的头发,在她耳边低语道:
“我会与你一起承担今后的一切,我会给你想要的关心,安曈,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可以和你当姐妹当兄弟,也可以做你的恋人,只有我是最了解你、心疼你的。”
叶楠将脑袋靠在了安曈的肩膀上,而此刻被叶楠这样做的安曈只能轻歪脑袋眼泪溢出,发出木纳的低语:
“叶楠,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我们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因为日日夜夜去专研,去懊恼,因为不明白,所以就喜欢上了你。而且,这是我第一次作为男生喜欢别人。”
啪。
然而,安曈只是扇了叶楠一个耳光。
“——————”
“既然你是男人,就、就不应该强迫不喜欢你的女孩做不喜欢的事……!”安曈激动的泪光溅射。
“……”
叶楠哑然失色地看着安曈。
安曈的眼神中有难以言喻的不甘与,她苍蓝的双眸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凝着水色,而手正在颤抖着。
“……”
叶楠继续盯着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安曈攥紧了拳头,抑制住了畏惧感,继续央求道:
“你也是一个男人了……怎么什么事情,都还这么不理智?得不到的东西强迫也没有用,你连最基本的,连取悦女孩的心的方式都不懂……和你这样的人谈恋爱,会很辛苦吧?”
“………”
“所以,求求你,对我放手吧。我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许多的烦恼,根本无心思恋爱,你现在是男人了,你得自己给自己想办法……”
安曈的声音中充斥着无奈与哀求,绝不像是有爱的样子。
“……”
顿时,叶楠愣住了。
说到底,叶楠只是觉得安曈是唯独可以容纳他的世界,而他却自私的想要侵占这个世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考虑过安曈的感受。
哪怕是安曈当初救了他,答应了他会拯救他,她也没理由就得一直要信守承诺。叶楠意识到了是他自己太阴暗、太卑鄙了。
“我知道了。”
叶楠知道安曈是不会与他一起吃饭,所以也没有那种打算。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不会……又去跳楼吧?”
“……”
叶楠摇了摇头,那一个耳光好像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只想保护安曈,对她抱有感恩而已,他想起了初衷。
这种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喜欢而是守候。
等到安曈叶楠都变老了,还能一起说笑。因为对方既是自己。
“安曈,我喜欢你的心不会改变,它已经不可挽回了。”
然而叶楠死不悔改。
这时候,林拓被护士从手术室中推了出来。安曈立即跑了过去,跟着林拓追进了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