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阳如血。
这是第一次一个叫洛汐的年轻女子敲响了自己的门。
她的以往都是一如既往,直接推门而入,没有任何的招呼可打。
许念也渐渐的习惯了这个少女的没有礼貌。
而这一次突然的礼貌让人措不及防,许念推开了门,就看到了站在夕阳下的洛汐。
她今日的打扮并不寻常,宛如要出行的模样,衣袍,长裤,靴子。
甚至在头上戴好了斗笠,柔顺的发丝仍然可以披散下来。
几乎一半的脸被阴影所覆盖,橘红色的日光照耀着她,如同迟暮的气息,但是她实在年轻。
“要出去?”
许念看着对方的打扮就大概猜测出来她要离开宗门。
希望是永久的,但是……
“嗯,出去一趟,你换衣服。”
“我换干什么?”
许念不想离开欢喜宗,至少现在还不想,尤其是和这个女子一起。
“你跟我一起。”
“……你昨天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别废话了,没时间了,快点!”
洛汐抬起头,斗笠下的冰冷眼神直勾勾的注视许念,似乎对方还不动作,就会把许念给直接拖走。
许念叹了口气。
“走吧。”
“你不用换衣服?”
“换什么,你又不指望我帮忙,就这样呗。”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洛汐奇怪的看着许念。
“不知道,关我屁事,你一定要我去看看,我也没办法,只能想着大概你是怕黑了。”
“胡说八道。”
洛汐转过身,许念跟在身后。
在欢喜宗宗门外有一匹马。
洛汐看了一眼许念,“你会骑马么?”
许念看了看这匹枣红马。
“就一匹马,就算我会骑也得说不会了。”
洛汐摇摇头,“都一样。”
洛汐伸手直接将许念拽上了马,让许念坐在前头,洛汐坐在了少年的身后,伸手将缰绳拉过来。
顺便穿过了少年的腰肢。
许念皱了皱眉头,“这个姿势……”
洛汐没有废话。
“驾!”
骏马长嘶。
一路绝尘而去。
在大概夜幕落下之际到达。
洛汐翻身下马,也没有管许念怎么下来的。
就看着这间略显偏僻的酒馆。
许念看了一眼酒馆,这个位置是在欢喜宗洞天山脚下。
魔域自然不会是除了洞天之外什么都没有,总有人行走,总有人赶路,歇脚的酒馆茶摊不少,当然比不上人宗的兴盛。
毕竟抢劫掠货在魔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这间酒馆,从外头看到里头,燃起灯火,有些许人来来往往,皆是行色匆匆各自冷漠。
“你想喝酒?”
许念看了一眼洛汐。
洛汐点点头,许念却说。
“我可不太能喝,吃花生米还行。”
洛汐迈开脚步。
“跟上,否则死在外头了,我管不着。”
就这样,堂而皇之提着剑的女子走进酒馆之中。
两个人找到了一个靠角落的桌子,然后坐下。
“两位客官要来点什么?”
是一个中年男子,驼着背,始终露着和蔼的笑容。
而洛汐没有抬头,“两壶酒。”
许念抬头,“一壶酒,一碟炸花生。”
掌柜的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然后试探着说,“三壶酒……一碟花生?”
洛汐看了面前的许念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一壶酒一碟花生。”
“好嘞,稍等~”
当掌柜的重新过来将一壶酒一碟花生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他多看了一眼洛汐。
仍旧没有摘下斗笠的少女听到他说。
“这位姑娘,你长的挺像我一位故人。”
洛汐没有抬头,兀自的给自己倒酒。
“哦。”
掌柜的笑呵呵的,“可能是看错了。”
洛汐低声说,“也有可能是你太思念那位故人了。”
“或许吧……呵呵呵,老了,总是喜欢回忆,这是毛病啊。不打扰两位了,我先去忙活了有事叫老李就行!”
掌柜的离开了桌子边。
洛汐抬头看了一眼捏起花生开始随意咀嚼的许念。
“没有什么想问的?”
许念摇摇头,“不感兴趣,你要做什么我知不知道都没有什么关系才是。”
洛汐讥讽的笑了一下。
“也是。”
于是两人真的就一个喝酒,一个吃花生。
接下来就是一句话都没有,坐了很久,一直到整个酒馆的人都走完,只剩下这两人。
许念花生米都吃完了,续了一盘。
却也没有提出要先走的意思,似乎在哪里躺平都是躺,都可以躺也没有必要那么快走。
但是人都走完了,自己忍得住,别人不一定忍得住。
洛汐已经喝了两壶酒了。
那位自称老李的掌柜也走了过来。
在柜台后的,还有一个中年女子,似乎是他的媳妇,正碎言碎语的嘀咕着。
“哪里来的酒鬼,这么晚的还不回家……”
老李亦步亦趋的来到两人的身边,犹豫着说。
“两位啊,时间这么晚了,咱们小店也要打烊了,要不……”
“咣当!”
就在老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桌子上出现了一把短刀。
许念看清楚了,是从洛汐的怀里掏出来的。
一把刀就丢在了桌子上。
老李似乎是吓了一跳退后两步慌忙着说,“诶诶……客、客官……我就……开个玩笑,你们尽管喝!给你们打折!”
而洛汐却是偏过头看着老李。
“你们自裁吧。”
许念放下花生米,双手插在袖子里。
“至于么?”
“闭嘴。”
“哦。”
许念闭上嘴,平静的看着。
老李似乎汗都出来了,袖子一个劲的擦汗。
语无伦次的求饶。
“这、这位女侠……小本经营……上有老下有小的……别……”
“上有老下有小来魔域当探子?”
话语声调并不是很高,但是却让整个场面突然的寂静下来。
柜台后的女人打碎了一个碗,她的神情莫测难看。
老李退后两步,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洛汐。
“女、女侠这是说什么呢?可……可不要给小人安排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啊……什么探子的……”
洛汐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夜色。
她低声说了一句。
“时辰差不多了。”
然后女子将桌子上的刀直接丢在了老李的脚边,冷声说。
“给你们一个自裁的机会,很快欢喜宗的人马就要到了。你们五天前寄出的密信被拦截了,解密的方式也被你们的同僚出卖了,我猜你们还不知道那个人被抓的事情,以至于暗号都来不及改。”
随着洛汐的话语,酒馆内的烛火摇晃,气氛转然变化。
许念准备偷偷起身离开来着,才起身明明刚才还有些驼背的老李,陡然动作神速,健步如飞从地上捡起小刀,直接冲向了许念,刀口横在了少年的脖子上。
刀刃散发寒光,但是洛汐没有出手阻止。
老李咬着牙说喊道。
“媳妇儿你先走,这里我来解决。”
女人没有动。
洛汐放下酒杯,微醺的脸庞红艳与白皙并存,霎时好看。
她看着老李平静的说。
“我是给你们机会,现在自裁比之后受苦要好,而且不会有暴露你们同伴的风险,至于那些没来得及寄出去的密信就不要想着销毁了。自裁吧。”
“开什么玩笑!黄口小儿,在此胡言!”
“我没有开玩笑,最多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快马与人手都会赶到,你们跑不掉的,嗯,以你们的功夫跑不出去的。”
老李握紧了刀。
“放我们离开!不然我杀了他!”
许念叹了口气。
“我连我来干嘛的都不知道,你杀了我干嘛?这个女人可恨我了,所以拿我做威胁算是上当了。”
“闭嘴!”
“哦。”
许念再一次的闭上了嘴。
面前的洛汐却是叹了口气。
“你不叫老李,你叫段衡舟。”
听到这句话的老李瞪大了眼睛,颤声道,“你……究竟是谁。”
洛汐伸手朝着自己的斗笠,一边说,“你说我像你一个故人,不是错觉。”
她摘下了斗笠。
那双微醺的眼眸此时分外的剔透,许念看来,似乎有些纯真。
她笑了起来,白玉无瑕般。
“段叔叔,是小瑾啊。”
刹那间段衡舟泪如泉涌。
那一天许念才知道,现在叫做洛汐的女子,曾经有个名字。
陈幼瑾。
而这个名字与她儿时门前的桃花一起,碾碎在了风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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