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前往公司的路上，曲梨捧着手机就没歇息过。
先是接到高中打来的电话通知，要曲梨下周一去学校参加联考，为期三天。曲梨自然应允。
挂掉电话后，曲梨又收到聊天信息，仔细看了一会后，开始滴滴答答地点按屏幕。
“你在给谁发消息？”
林香雪坐在曲梨身边，有些好奇对方在和谁闲聊。
“网友。”曲梨的回答有些糊弄。
“男生还是女生？”林香雪看看曲梨，又意味深长地看看正在开车的于北橘。
“女生，和我差不多同龄。”曲梨埋头发消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其实是杨冰莓。
杨冰莓直播时看到曲梨晕倒，第一时间给上次联系过的那个自称是曲梨朋友的女生打了电话。
然而等另一个直播间传出来电的振动声她才意识到，原来那个朋友就是今天直播的榜一，而且她们之间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她的心中一时充盈起知晓主播秘密的欣喜，但又因此催发出深深的落寞感。自己一直以来对主播的妄想在顷刻间幻灭，自己作为自闭局外人，在现充的世界里只是可有可无边缘角色的事实，让她的内心空空落落的。
辗转反侧了一个小时，她终于鼓起勇气打开聊天窗口，打算象征性地最后寒暄几句，想着对话结束后就卸载掉软件，不再自作多情地打扰对方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曲梨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反而向她约稿，说自己想看海豚的娘化人设，越可爱越好，具体风格之后仔细交流。
海豚娘？杨冰莓看到这条消息突然笑出声来，怎么突然没头没尾说这样的事情，好奇怪啊。
不过她仔细想想，感觉梨梨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直播被人下跪，又做题晕倒什么的，海豚娘与这些相比起来，反而显得非常正常。
曲梨商量完下次沟通的时间后，就和杨冰莓告别了。
杨冰莓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冥思苦想，越可爱越好，究竟什么样子的海豚娘才是最可爱的呢……
一投入到画画的构思中，她就忘掉了那些多愁善感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想着卸载软件了。
自己还指望着用它交稿呢，怎么会卸载掉。
听说了曲梨和网友聊天的事情之后，林香雪意味深长地看向于北橘。
她知道于北橘向来沉不住气，一直都是喜形于色。
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会立刻表露出来。
然而今天不同，于北橘像是完全没听到曲梨说的一样，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平稳得完全不像是于北橘。
林香雪仔细思考，回忆起于北橘在上车之前就是这么心不在焉了。
她觉得于北橘有秘密瞒着自己。
而从小学开始，除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之外，林香雪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揭开于北橘的秘密。
林香雪对此很有信心。
不多时，跑车停在写字楼前，于北橘让林香雪和曲梨先下车。
“于北橘，你要去哪？”林香雪双臂抱在胸前，高傲地注视车内驾驶座，一身OL职业装干练飒爽，只可惜胸部的丰满与声音的清脆，使这样的形象多了些知性的挑逗意味。
“我去停车，”于北橘眼神流露出一丝惊慌，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我去车库停车，顺便找充电桩，所以时间可能会慢一点。”
“汽油车。用充电桩？”林香雪呵呵，“于北橘，我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你还挺幽默。”
于北橘自知语失，有些心虚地解释：“是给电瓶充电……总之你别管了，我很快就上去找你们！”
话音刚落，车子一骑绝尘消失在道路尽头。
林香雪死死盯着车子的轨迹。
“曲梨。”
“嗯？”
“你先上楼，15层，我还有点事要办。”
“你也有事情？”
曲梨想到要自己一个人进入这个看上去很气派的写字楼，轻微社恐发作，不免有点忐忑。
“刚才没有，可现在有了。”林香雪回头说着，已经向车库的方向跑去。
目送二人相继离开，曲梨转身看向身边熙熙攘攘的商务区街景，又仰望面前高耸的写字楼，格子窗内忙碌奔走的员工，和入口光鲜亮丽的安保人员，感到几分莫名的不安。
自己一个人上楼什么的。
果然在小地方待的时间久了，一个人去人多的地方就会不太适应，总感觉怕被陌生人关注和非议。
要是于北橘在的话就好了，有于北橘的话，就算是走在人流如织的闹市中，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渺小和无助而心慌。
可惜现在自己落单了，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
生活不易，曲梨叹气。
顿了顿，她终于鼓足勇气，一步一步登上写字楼门前的台阶，自动门后的景色已经映入眼帘。
曲梨啊曲梨，你怎么能这么弱气，你得支棱起来啊！
现在咱可是有公司的人了，怕什么！
这种地方，眼一闭不就过去了！
曲梨不断鼓励着自己，不由得加快脚步，假装看不到门口的保安，只顾埋头赶路。
然而。
砰。
曲梨的头结结实实撞在玻璃门上。
曲梨双手捂着脑门，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埋怨地看向面前。
是哪个刁民要害本宫？
原来是自己走偏了，绕过自动门，撞在一侧的推拉门上。
曲梨揉揉额头，觉得很气，好可恶的门。
可是门不会动，曲梨还是只能怨自己。
一边传来嗤嗤的笑声，曲梨循声望去，发现保安正趴在桌上，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自己最尴尬的一幕被保安看到，还被这样取笑，曲梨捂着脸跑进大厅，转身拐进电梯间，把头贴在电梯墙不动了。
保安觉得自己笑得有些过分，又害怕被投诉，笑出几声后赶紧重新憋住。
本来他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只可惜这个奇怪的小女孩太蠢萌了，他实在没忍住。
-
此时，林香雪已经悄悄来到了地下车库，正在仔细搜寻着于北橘的踪迹。
于北橘的车已经停到车位上，林香雪绕着车身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车子存在什么异样，而于北橘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味道，是说谎的味道！
这和林香雪的猜测完全吻合。
这么多年的交情，于北橘有事想要瞒住自己，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时，她听到左侧传来动静，扭头看去，楼梯间闪过一道黑影，而入口的防火门正被对方关上，阻碍了她继续观察的视线。
看到这一幕，林香雪毫不迟疑，向楼梯间跑去。
打开门，楼道上方传来的步伐声音更加急促，噔噔噔噔仿佛切菜，显然是发现林香雪在跟踪自己。
林香雪步履不停，飞奔追逐的身姿风驰电掣。
想当年，她在学校可是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不然怎么会得到于北橘父亲的器重。跑步作为体育考试的关键项目，当然也是要卖力训练的。因此，她的身体条件非常不错。
这样的身体素质，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每年公司团建的运动会，林香雪的跑步项目都是第一名。
至于这个第一名是不是下属在阿谀奉承暂且不议，总之在林香雪久未减速的追逐下，楼上传来的步速确实减慢很多，跑者的喘息声也越发清晰。从声音听来，二人的距离已是大幅缩小，林香雪笃定自己马上就能看到人影了。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影，极有可能会是于北橘。
一排台阶，转弯后又是一排台阶，林香雪开始冲刺，身体仿佛在楼梯之间轻盈地盘旋，只有胸部沉甸甸的摇晃能看出奔跑的分量。
再次转过楼梯，站在九层的楼梯口，林香雪才注意到，另一个人的步伐声已不知何时戛然而止。
楼梯间空无一人。
林香雪倚着楼梯口的防火门大口喘气，拳头用力锤了两下铁门。
可恶，自己竟然跟丢了！
而在这扇不透光的门后，于北橘正一步步地悄声后退，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动一门之隔的林香雪。
林香雪锤门的两声巨响，像是不偏不倚正敲在于北橘的心里，大地惊雷。
好险，差点被林香雪发现。看来自己的反侦察能力还有待增强。
这样想着，于北橘又自嘲地哼了一声，自己行事什么时候还要像这样鬼鬼祟祟的了，反侦察能力？原本自己才不会需要这种东西。
只是兹事体大，她已经能够设想到这次事情一旦曝光后，林香雪的满腔怒火。她会怎么把这件事情气势汹汹地告诉于国志。虽然于国志知道后并不能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但也够于北橘难受一阵的了。
于北橘长出一口气，镇定思绪。现在还是专心下来，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她确认林香雪不在附近后，快步进入九层楼内的电梯间。
自己现在身处写字楼的另一侧，与建材公司的地盘并不重合，所以基本不会遇到熟人，能够最大程度地保证自己不会被发现。
本来她是想走楼梯的，楼梯显然要比电梯更加保险。可楼梯既然已经被林香雪发现了，自己当然不能再回去冒这个风险。
于北橘坐上电梯，果然没人注意，到目前为止都很安全。
片刻后，于北橘在15层走出电梯，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后，沿着一条小道迅速跑向对侧，飞快地打开上锁的办公室，进入后迅速带上屋门。
这里就是于北橘租下的其中一间办公室。
房间里，苍白的瓷砖地，陈旧的办公桌椅，再没有其它东西，看上去除了有些破旧凌乱，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这是上一任租户走时留下的东西，于北橘完全没动，任它们原封不动地待在原地。
写字楼的西侧一共有八间办公室，那一边的四间是建材公司的，于北橘就将这边另外的四间租了下来。
走进房间，于北橘径直踱步到房间另一端，一扇门出现在房间的尽头。
在建材公司迁到这栋写字楼，以及于北橘租下这几间屋子之前，这一整层楼都是上一任租户的公司。为了便于办公开展，那家公司把所有房间彼此打通，相邻的房间有内部门相连，因此，可以从楼这侧的房间一直通向另一侧。
于北橘一路开门，来到最靠近建材公司的那间办公室内。熟练地用钥匙打开内部门，探头张望后快速进屋，悄悄将门关上。
看着房间内的景象，于北橘面色格外凝重。
这个房间，千万不能被发现！
如果，如果被发现的话……
于北橘不敢再仔细想下去，连忙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
往日的霸道与妩媚，此时已是一扫而空。
她面颊激红，好像是第一次收到情书，正因此而不知所措的小女生。
现在还有机会，只要……
于北橘顾不上别的，连忙忙碌起来。
她心里不停祈祷：林香雪千万不要发现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