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也好,悲伤也罢,她们俩都对昨夜只字不提,因为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向爱人倾诉不知缘由的悲伤。
“瑰洱,我先走了。”玥漓站起来搂住她的脖子,吻她,吻了又说,“我们现在是幸福的,将来也会是幸福的。”
“嗯。”瑰洱呆呆的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时候不早了。”玥漓想将手缩回去,瑰洱却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玥漓也没有说话,任由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时候不早了。”
她站起身来,此刻瑰洱才恍若大梦初醒,同时也深为震惊,因此仍然呆坐在哪儿,紧握她的手。
“漓姐姐…你…”瑰洱淡蓝色的眼睛看着她的背影,慢吞吞的问,“我们会再见的吧?不论将来变成什么样子,都是能够彼此认出来的吧。”
“想什么呢,明天我就来看你了。”她声音很低,稍微停了一会继续说,“好好养病,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
“姐姐,我究竟是什么病?”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瑰洱,乖。”玥漓转身摸来摸了她的脑袋,轻柔的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呵,是吗?”
她们在阴影中拥抱,彼此沉默无言。过了一会儿,玥漓转过身默默离去。
瑰洱站在窗口,愣愣的呆立着,目送她在阳光下离去的背影,看着她走出林荫道,走出玫瑰花和彼岸花环绕的囚笼。
随后她扑倒在地,痛哭失声,过了一会她跑到钟楼,在哪儿,还能看见她诀别的背影,在寒冷的阳光中闪动,可等她再次眺望时,那一抹倩影已经消失在鲜花盛开的的森林,没有留下任何云彩。
“骗子。”
玥漓依靠在在窗台上,看着林荫道。心里的期盼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减少,她自嘲道,不是早知道结局了吗?为什么还会悲伤呢。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她还未出现。每次都说明天来,明天来,结果呢?那一次不是等到季节变换的时候才来看自己一眼。
她想,“不久后想必就是冬天了吧?自己又要一个人孤零零的享受寒冬,期待她在春天时赠予我的暖阳。可是…我都清楚啊!姐姐…你难道真的认为我意识不到吗?”
“算了,不想了!不想了!满脑子全是孤寂、落寞、伤感这类事。”她喃喃道,随后望了望无人关顾的林间小道,然后将窗户关闭,仿佛要摆脱自己的忧愁一般,她重重的跳到了地板上。
因为没有穿鞋,窗户又全是敞开的,她不由的喊出声来,“好凉。”
看着自己接触地面的双脚,她痴痴的的笑了起来。今天…自己这算什么一回事啊?为什么要为这种完全不知道大惊小怪的事惊讶呢?
“算了,去看花吧。”
她躺在长椅上,眯着眼看着林荫飘零的树叶和萧瑟的树冠,令人陶醉的微风从地平线吹来,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漓姐姐,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正当她站起身来准备回屋去时,心里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俯下身子,仰面痛哭,刚才那种平静的心绪瞬间消失。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啊!”
她试图用这样的叫喊来减轻心里的烦闷。
自从几年前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嗜睡,记忆力越来越差,最后甚至连哥哥的名字都要想好一阵子,她就明白了,“漓姐姐…漓儿…你以为我不明白吗?其实我都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可你,为什么还要欺骗我呢?”
声音沙哑,憔悴的脸庞上勾起一抹苦笑和自嘲。
每一次,她以为自己睡着了然而她那偏执、病态的眼神瑰洱感受的一清二楚。
有一次午后,自己喝过药,躺在床上闭着眼休息,她以为自己睡着了,手掌放在自己的脖颈处流连,还轻轻的掐了掐,炽热的眼神仿佛要将自己融入骨髓。
她就知道这人病了,她还清清楚楚知道这是什么病……病名为爱。
“这是你想要的吗?可是这并不好受啊,我尝试过,尝试过!这样的爱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问自己,她突然想放弃了。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一切都是那么遥远。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现在,呓出的爱情就如同鸿毛一般轻盈,我们之间的喃喃细语,如同铭刻了咒文般的禁忌,如何出淤泥而不染,如何举世混浊我独清?
点缀爱意的星空过于遥远,见证永恒的时光不复存在。
“再见。”
她赤着脚摇摇晃晃的穿过玫瑰丛,来到开满彼岸花的墓碑前忽然蹲下身子,吐了很多很多的血。
“哥哥…该换你活下去了。”
说完,她展开双臂,倒在了张满荆棘的花丛中。
这只金丝雀的鲜血沁透了黑色的土地,她蜷缩着身子,任凭生命流逝。
双生花开,一朵败落,一朵生存。
她自杀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自己也不愿意在活下去了。
精神崩溃,人之常情,因爱自杀是因为事物不是原本应该有的面目,人乏味、失望到了极点对所有事物都不抱有希望,有些人常爱说休息一会,身体就会恢复力气了。
但是,该在哪里休息呢?假如不能修改既定的结局,不能让爱人回心转意,不能使这份热恋永恒。休息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有的人都认为,脆弱的心脏和交织的神经上的病魔只不过是无病呻吟,其实不然。
你感受到过无名的绝望混杂在血液中吗?
终有一天你会也明白,在长久的爱情也有人会累,这一个累字,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又那么简单。如果瑰洱没心没肺那倒好,那么就会全部改观了。可是,她心里面还存有别的情感,到哪儿能止住这无尽的矛盾呢?对她来说,她宁愿接受自己死亡,让自己的哥哥复活,也不愿意看见玥漓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她不笨,透过囚禁自己的病房她看的清清楚楚,看见她正在将自己沉溺罪孽的海洋之中。
她明白,为什么哥哥会死,为什么嘉尔莫名失踪,为什么菲娜会被软禁。
在这百年里,她尝试过反抗,但漓姐姐好像彻底没救了,对瑰洱来说,胸口,四肢的肉体折磨其实还好,倒是头脑空虚,一阵阵恶心使她最为难受,最不堪忍受的是,嘴里这股味道,细细说来不是血腥味,也不是哭泣时的苦涩味,然而这些东西全有,她只要蠕动一下舌头,就会觉得一切变得一团漆黑,玥漓也让她失望了。
凡人真好啊,所谓是传世爱情也不过是区区百年,我们这千年的纠有多辛酸。
她不想因为玥漓因为自己而抛弃所有东西,爱情这东西微不足道,一无是处,对吧?生活是爱的反面,一切事物都是由此开端,生活有多重要,爱情就有多渺小,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多么可笑的言辞啊!
现在,她想要休息了。于是,她自己邀请自己参加一场死气沉沉的欢宴,出席一场无意义的诉讼,观赏最无聊的演出,因此她需要死亡,有演员,有观众,有法官,多么严肃的法庭!
说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说死亡就是永不再见,逐渐崩溃的世界,碧空如洗的蓝天,广袤无垠的草原,生死相依的爱人,再见!
虚伪的谎言需要辩护,生命这场游戏永无止境,累了说句再见,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少女躺在玫瑰丛中,四周散落着白纸,鲜血顺着雨水滴落到墓碑上,她微微闭上了眼,内心深处涌出的悲伤,带着模糊的画面和回忆,夹杂着耻辱和自责,将她淹没。
是夜,少女含笑,她的尸体在苍白的月亮和黑夜之中是那么安宁和恬静,内心的疲惫和恐惧如同宿命一般将她平静的推向了达纳斯特的怀抱。
白天的某个时候,太阳出来了。她躺在玫瑰丛中安静的像是睡着了,洁白的眼脸盖住了淡蓝色的眼睛,几滴露珠残留在她干裂的嘴唇上,她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很满足。
葬礼很简陋,只有菲娜、嘉尔两人参加。
嘉尔跪在墓碑前,低语着什么。“走吧,你已经跪了好几天了。”菲娜悲伤的说。
“她逼死了她。”嘉尔抽噎着说,“我一定会找她算账的。”
神庭的天空,是宁静的淡蓝色。教堂深处的湖泊闪烁着点点粼光,枫叶覆盖的山峰忧郁而悲伤的绵延至远方。
菲娜露出苦笑,将她搀扶起来,语气平静的说:
“你知道的,那个计划需要她。而且这也怪不了她,去迎接亚伯汗回来吧。
同时我也明白……她为什么要自杀。她只是想早点结束这一世而已,累了,自然需要休息。
为了拯救玥漓,她什么都做了,现在她察觉到时间所剩无几,所以才希望以此方式来唤醒她吧。”
她所不知道的是,瑰洱是真正累了,失望了才自杀的,三个世界,千百种悲惨结局。仅凭爱情是不可能成功通过,在她还能够制止自己的时候,她选择埋下伏笔。
下次,当她苏醒的时候,她才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与进这个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