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
莉莉独自倚靠着爬满青苔的墙壁，抱着被冷风冻红了的膝盖不停地发抖，茫然地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姐姐姐姐，我想吃泡芙面包！”
“瞧你个小吃货，手里的牛角包都还没吃完呢，就又想吃新的了，真是一刻都停不下嘴呢，诶，拿你没办法，好好好，姐姐给你买。”
“嘻嘻，最喜欢姐姐啦！”
那位手里拿着牛角包像只可爱的小兔子一样拉着姐姐的衣袖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
连年的战火致使莉莉的记忆已经大不如前了，过去每天除了尸骨便就是血与残垣断壁的炼狱早已令她的回忆支离破碎。
虽然她已经无法在记忆中构筑起家的模样，破碎的片段再也拼凑不出曾经玩伴们的模样，但她却将与姐姐的回忆保存得很好——
〖“我们来玩捉迷藏，我捉，你藏，你赢了的话，姐姐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哦。”“藏好了吗？藏好了就不要发出声音了哦。”
……
“嗯？不是还有个小女娃的吗？人呢？不把她们通通缉拿归案可是会对我这个月的薪水有很大影响的啊，喂！叫那帮想做悬赏的魔法使们再找快些。”〗
自己曾经似乎也如那位小女孩一样向姐姐撒过娇呢……可惜自己或许再也没有机会找姐姐撒娇了吧。
“姐姐…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呀……不是说好了要来找我的吗……我是不是已经赢了呀……那我要你回来，回到我身边……”
莉莉注视着从被衣物遮挡的脊背蔓延至手掌的如蜈蚣般狰狞的伤疤，越回想越委屈，眼眶也逐渐湿润了起来。
“姐姐，前些天老板娘又用藤条抽我了，我的背和手都好疼啊……不管我怎么哀求她，她都要打我，昨天还把我从店里扔了出来，扬言要把我冻死在外面。”
“不过……”
莉莉望向远方，用被冻得有些红肿的手指将嘴角向上拉着，强迫自己露出开心地笑容，只是……缓缓流淌过指间的泪水或许才是她真正的心情吧。
“嘿嘿，姐姐你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哦。”
人群依旧像奔流不息的河水般流动着，显然漠然的人们并不会驻足留意她这个举止怪异且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更别提倾听她自言自语这种浪费时间的事了。
“所以我们再玩一局吧，这次可不要再耍赖啦，不然莉莉可是会讨厌姐姐的呢，我捉，你藏，你赢了的话，我可以答应姐姐的任何要求哦。”
莉莉将脑袋埋进膝盖间，任由膝盖内侧沾染湿热的泪水。
“300，299……”
“28，27……”
“小妹妹，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玩呀？”
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耳朵忽然被一股热气萦绕着，一个虽然陌生但很是轻柔的声音也如它一般温柔地飘进莉莉的耳朵里。
“诶？”
“我说，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玩呀？”
莉莉呆愣地将脑袋转了过去，不知何时竟有一个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不太像好人的大姐姐突兀地蹲坐在她的身旁。
莉莉用着警惕而又无奈的眼神不停打量着她。
一顶茶绿色的魔女帽下有着似乎及腰的墨绿色长发，将长发遮掩的则是一件黄绿色的斗篷，墨绿色的内衫上系着一条森绿色的条纹领带，奇怪的是，就连她的眼睛也是如古老的幽秘森林般给人以静谧的感觉，但是……真的会有将自己打扮得如此单调的女生吗？
好奇怪的人啊，越细看，莉莉便越觉得她不像好人，于是果断地向旁边的空地挪移了一下：“你是来招人的吗？”
“你如果想的话，我可以是哦。”
大姐姐仍然眯着眼睛，露出仿佛要将她诱拐走似的稍有些熟悉的微笑。
“包吃住吗？”
“包，而且还每个月都能领一银币呢。”
“呜哇！真的吗？！”
“真的。”
莉莉倒并不是为了那一银币而兴奋，因为薪水于她而言其实是没有多大吸引力的，毕竟到了结算的时候估计仍会被以各种奇怪的理由克扣光。
仅是因为她承诺的包吃住，毕竟以莉莉所能想出的最坏的情况也仅是令她至少不会饿死或冻死街头。
“那…那我们的工作是什么呀？”
“这个嘛……你倒不必着急知道它是什么，因为你过会儿就会知道了，而且我看你……似乎很久没吃过饭了吧？”
“诶…诶？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很久没吃饭吗？我可是已经吃过了的呢！”
莉莉站起身，将眼泪擦干后，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真诚的笑容，竭尽所能地表露出精神的模样，但很显然的是，面黄肌瘦的她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常吃饭的样子，完全没有说服力。
“哦？这样啊……那你吃的是什么呢？”
“我…我……”
看着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语塞结巴的莉莉，大姐姐玩味地轻笑了一声，随即起身一把牵住她的手：“走啦，我请你吃饭去。”
“诶…其实真的不用……呀，慢点，你太快啦！”
莉莉边说着，边被一股强大的劲力与其说是牵走，更不如说是硬生生地拽走了。
或许是傍晚，夕阳即将翻越远处绵延耸立的雪峰，昏黄的余晖经由明净的玻璃映射入餐桌上。
“那个……请问我可以问您一些事情吗？”
莉莉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坐在正对面，似乎可以一拳就使她与父母相见的怪力大姐姐。
“嗯，你问吧。”大姐姐脸上仍旧挂着似乎从未消散过的淡淡的笑容，眼睛也仍是眯着的。
“我的名字的是莉莉，请问……您是谁？”
“莉莉呀，名字挺好听的，嗯……我取一个吧，为了凑一对，所以你以后就叫我倩倩吧。”
“啊…啊？”莉莉只觉得难以置信，竟然有人可以将自己的姓名如此的淡视。
“女士，您点的两杯热可可和一份海鲜披萨。”
“好的，谢谢。”
随着服务员小姐将热腾腾的饮品和可以再次振奋萎靡的精神的食物送上来后，莉莉乖巧而又自觉地用着已经忘得差不多的礼仪默默端坐着。
“嗯？你怎么不吃呀？”
手里拿着已经被咬了一大口，正在往下缓缓滴落酱汁的披萨的倩倩疑惑地问着明明眼睛里充斥着对食物的渴望，却仍迟迟未开动的莉莉。
“您还没允许我吃呢。”
“你又不是我的奴隶，况且餐桌上的我们暂时可是平级的呀，你在想什么呢？”
“嘿嘿，好吧，那我开动咯？”
“吃吧，吃完我们来聊些正事。”
随着浸躺过皑雪的肠胃被温热的披萨和热可可缓缓填满，倩倩也随即将一张羊皮纸从袖子里取了出来。
古朴的羊皮纸一经取出，便自然而然地悬浮于空中，似乎有魔力般的神奇。
“哇！好厉害呀！”
“嗯，毕竟这可是我几年前在拍卖会上忍痛花费一银币才买到的呢，先前都不舍得用，不过它终究还是派上用场了呢。”
“嘿嘿，那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呀？”
面对不停动着耳朵，猛烈的好奇心仿佛要连同自己也一并侵蚀的莉莉，倩倩有些心虚的将视线撇向窗外。
“啊…那个，你问它啊……它应该是劳务合同一类的东西吧。”
“咦？为什么要说应该呀？”
“咳咳……因为时间太久，所以忘记具体作用了嘛……”
“反正你不需要在意它，只需要将大拇指划破，摁上去就好。”
“可是……唔？唔！唔……”
“诶……我愚蠢的小傻瓜，你要是再这么问下去我可是会回答不上来的哦，我讨厌总是有很多问题的笨小孩。”倩倩果断地起身用手掌将她的嘴死死的堵住。
“所以就别废话了，照我说的做。”
迫于倩倩粗暴的威压下，莉莉只得稀里糊涂地用牙签将拇指刺破，摁向了低飞于餐桌之上的羊皮纸。
随着鲜血在泛黄的羊皮纸留下永久的红色的小点后，倩倩才让莉莉的嘴巴重新恢复自由。
“呀呀呀……牙齿把嘴唇挤压得好痛哦，眼泪都疼出来了，太粗暴啦。”
面对莉莉不满的控诉声，倩倩选择了无视，自顾自地将拇指咬破后，随即也摁了上去。
接着泛黄的羊皮纸便绽放出刺眼的白光，一道只有倩倩能听懂的咒语同时在二人的脑海里奏响。
【奴隶契约已生效，主人方倩倩将有权指示奴隶方莉莉行任何事，注意，羊皮纸销毁则契约失效。】
“唔……它在用什么奇怪的语言呀，我怎么听不懂啊，是我太笨了吗？”
莉莉摸着脑袋疑惑不已地抬头问向倩倩。
“嘿嘿，并不是你笨啦，是咒语，魔法使的专属哦，所以你听不懂是很符合常理的呢。”
“那…那它说的意思是什么呀？可以告诉我吗？”
“大致就是，你以后就是我的下属了，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可以违背我的意愿哦。”
“啊？可那不就变成奴隶了吗？”
“咳咳……”
“诶……现在你还小，有些道理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正经的工作都是这样的。”
倩倩故意负手而立，模仿着老熟的先辈，颇有些欣赏意味地仰望着窗外即将坠落于湖海之下的夕阳。
“唔……好…好的，前辈！所以请指示我的工作吧”
莉莉显然被倩倩的这副模样忽悠住了，但凡她再多见识些世面，也不至于被如此低劣的伎俩骗住。
“嗯…工作嘛…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国际魔法协会东特莉丝王国分会信使局总局长。”
“职务名好…好长啊，局长大人……”
“确实是长了一些，所以我简化一下，我是本国的信使局总局长。”
“你以后帮我分担一些要派送的信件就好，范围不算太大的，仅是半个东特莉丝王国而已。”
“诶？等一下……总局长大人不应该都是坐在办公室办公的吗，为什么您需要派送信件呀？是人手紧缺吗？而且，整整半个王国……范围太大了吧。”
“嗯……准确来说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毕竟一个国家能出的魔法使本来就少，更别提让那些总自认为高人一等的魔法使们来如当苦力一样给我打工送信了。”
“对了，说到魔法使，身为总局长的我倒是很建议你先去考一张魔法使资格证再来工作的，不然徒步走的话，确实会很累，很麻烦。”
莉莉边说着，边又从袖子里随意取出了一张字迹潦草，飞舞到如肆意于丛林撒野的猛虎般的陈旧字条。
“这个是我……嘶…不小心忘记了，不过反正应该不会是太久前才写过的推荐信，你可以拿着这张字条去找本国的魔法学院院长，她会批准你入学的，我知道你担心吃住，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学校全包。”
莉莉小心翼翼地接过倩倩递来字条，看着纸张与其上面的笔迹被岁月所侵蚀的严重程度，莉莉有理由的极度怀疑它比自己的年纪都大。
“呼……谢谢局长大人将宝贵的物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以后请多指教！字条女士。”
莉莉向字条深深地鞠一躬后才将它谨慎地藏于怀中，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就掉了。
“好了，走吧，跟我回家，孩童的房间和服饰我家里都有的呢，很早以前就准备好了哦。”
“服务员，买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