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在这个世界来说，酒是奢侈品。
酒是只有在粮食足够的时候才会酿造的东西。在现在这个时代里，没有人贪图这种会将身体摧垮的享乐。他们不需要，也没有这个余裕。
我回到了车上，将酒倒进了很久没有擦过的玻璃杯里。然后用一块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手帕沾湿里面的酒擦拭着。
水虽然还有储量，但是毕竟弥足珍贵，每次去水源点取水都要花上很大的功夫。
“你很喜欢酒吗？”
原本躺着，现在却因为房车里狭小的空间而只能竖立着的女孩这样问。
躺在冰柜里的女孩。
据说里面蓝色的液体是某种循环液，并且在机器的控制下以极低的温度流动。
如果是没有经过改造的人，像我，直接跳进这些液体中，绝对会瞬间就从细胞层面死亡。
“不知道。”对于她的问题我只能这样回答。
然后咽了咽口水，将杯中的酒灌入喉咙。
比想象中还要刺激，刺痛感和灼烧感顺着流淌下去的轨迹往上翻涌出来。
导致的结果就是我开始疯狂地咳嗽，眼泪也作为保护机制而落下。
“唔。真是不堪啊。”
看到我的反应，女孩做出了这样的评论。
“嘛，实际上我也是第一次喝酒……咳……对我来说实在太过刺激了。”
“第一次喝吗？”
“是啊，大风暴降临之前，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成年，照理说是不能喝酒的。”
大风暴降临之后，陷入了黑暗时期，不得不四处颠沛流离的生活，当然也没机会喝到了。
女孩听了我的解释，点了点头。
像她这样小的女孩子，恐怕也完全喝不了酒吧。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小口小口地呷着，双唇紧贴着玻璃杯的边缘。
“真好啊……”
女孩这样说。
“怎么了，是因为年龄不到而没办法喝吗？”
“要说是这样的话，也是这样吧。”
她侧过头去，靠着玻璃柜，这样说道，“因为做了手术并且几乎不代谢的关系，虽然应该已经到了年龄，身体却还是十岁左右……”
但不管怎么说，即使是年龄到了，但是未能成熟的身体本身无法接受酒精的话，年龄也没有意义了。
“还尝得出味道吗？”我颇为好奇地问她。
她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
本来还想让她出来喝上一杯的，不过密闭的安全舱是女孩最后的庇护，出来就会死去。
“真是可惜。”我这样说，然后用自己的舌头舔舐着杯壁，冰冰凉凉的，还留着酒的味道。
我打算卖出这批酒，留给自己喝的只有其中的少部分。
对于第一次喝酒的我来说，酒的味道熟悉而陌生，让人想起以前的事，但是感觉并不好。
“明天就能到机场吗？”
她轻声地这样问，好像大声就会打破夜晚的宁静一样。熄了火的车，停在被灾变肆虐过的荒原里，夜空被浓厚的乌云笼罩，广袤的天空中看不见星星。也没有人，只有地上每隔数百米可以看见的地下保护室狭小的入口。
这个世界的千万人在无光的地下室沉睡，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拖入梦境般恬静。
“明天就能到。”我放下了酒杯，躺下了。
酒精起了作用，我的大脑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你不睡吗？”我这样问，但是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
“我睡了够长的时间了，”她回答，在浅蓝色的安全舱光亮里，用没有颜色的瞳孔温柔地看着我，“不过，在明天到P-Te之前，恐怕也会再一次睡过去。”
真好啊……人能够这样一直睡下去，就连自己的死亡都无法察觉。
永生永世地活在梦境里。
“你们会做梦吗？”
“因为思维活动暂停，虽然偶尔会做梦，但是都很模糊，几个看不清楚的画面，之类的。”
我点着头，用座椅边上的厚毯裹紧了自己的身子。
荒原里昼夜温差极大，如果不注意，一不小心就会死掉。
"那我就先睡了。"我说。
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在我的意识快要沉下去的时候。
我好像听见了她说了一声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