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同类
死神修德斯再次出现在人界。
奥古斯都带来的消息并没有让夏语冰感到奇怪。
“你错了。死神修德斯并不是再次出现，而是从来没有离开。”
夏语冰淡淡地说：
“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着【死亡】，他就永远不会离开。”
“你说得很对。过去的他似乎只会出现在死人面前，但这次有人亲眼见证了死神的降临，而且还活了下来。”
听了这话，夏语冰眉毛微挑。她大概猜到对方口中的人是谁了——
“古拉修尔带回的消息？”
死灵众的第三席，死界的古拉修尔。
在帝都政变中，他站在了自己和克雷薇娅的对立面。
而在战斗的最后，这位追寻死神一生的老人终于亲眼见证了修德斯的存在。
“没错。第四席和第六席……血河和剧毒死了，但他活了下来。很显然，死神修德斯垂怜吾等信徒，并未赶尽杀绝。而且，他还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
“……”
“接受了死神力量的人，是你吧？”
“他说的没错，死神修德斯确实给了我一点恩惠。但我资质愚钝，并没有将他赐予的恩惠掌控起来。”
对于这件事，夏语冰也并没有刻意隐瞒。
其实说实话，就连夏语冰也不知道死神修德斯对自己做了什么。她只知道修德斯将某种神性物质寄宿在了自己体内，至于这物质如何使用、如何转换为自己的力量，她完全没有思路，就连试着查探都十分困难。
“那便是死神修德斯赐予我们的启示啊，黑王女！她给了你力量，正是要让你负起相应的责任来！”
奥古斯都握住夏语冰的胳膊，激动地道：
“回来吧，我们的圣女殿下！我会召集所有的死灵术士，一起研究你身上的死神恩赐，帮助你掌握神明的力量！说不定，你将会代替修德斯，成为我们信仰的死亡女神，成为永恒伟大的存在！”
“新的……死神？”
夏语冰轻声喃喃着。
“没错。你将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掌握了死亡法则，以人之身升华为死神的存在。到了那时，就由你带领吾等信徒，向着生命女神和她的教廷宣战！”
奥古斯都激动的演讲并没有让夏语冰的内心泛起丝毫波澜。
比起成为死神，还是先治好克雷薇娅身上的诅咒更现实一点。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可惜，我并不想成为新的死神。这世上的死神只有一个，那就是修德斯。想要窃取神明的王冠，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这个能耐。”
夏语冰摇摇头，道：
“请允许我拒绝你的提案。我还是想像之前那样，慢慢地研究死灵术。所以……我是不会回去的，再见。”
说完，夏语冰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
“还有什么事？”
“你这么急着拒绝，不会是因为那个女人吧？所谓的自由自在研究死灵术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你只是想一直待在她身边？”
“……”
夏语冰想要反驳，但却没能把话说出来。
在遇到克雷薇娅之前，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就只有死神修德斯。如果不是虔诚的信仰，她的灵魂早就形如槁木，如行尸走肉一般。
而死神修德斯又如梦似幻，离她太过遥远。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信仰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直到那天，她和克雷薇娅的初见。
一开始的时候，夏语冰只是想把她当作诅咒的研究材料。但渐渐地，她发现这位皇女殿下并没有这么简单。
克雷薇娅是她的同类，是她在这两百年间遇到的，唯一能够和自己心灵相通，知己知心的女孩。
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女孩。
那是超越了性别，灵魂伴侣一般的“爱”。
她想一直待在克雷薇娅身边，直到——
“你想一直待在她身边，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
奥古斯都淡淡的话语，却让夏语冰心头一寒。
没错。克雷薇娅是受诅咒的皇女，而她是永恒不死的怪物。即使解除了诅咒，克雷薇娅仍然是人类。比起拥有永恒岁月的自己，她的寿命仍然十分短暂。
不行……
一想到克雷薇娅终会死去，她的心头就迸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孤独感。
察觉到夏语冰内心的动摇，奥古斯都笑了起来：
“等到她慢慢老去，化为尘土之后，你又会在她的墓碑上刻下什么呢？”
“闭嘴。”
“黑王女啊，我们同样是领略过死神威光，被死神所眷顾的存在。我们都有永恒的时间，只有我们才是同类，你难道还不明白？”
“我让你闭嘴！”
夏语冰怒喝一声，手中一道剑光挥过，将奥古斯都的身体劈成两半！
然而，那被拦腰斩断的身体并没有流出鲜血。倒在地上的尸体迅速腐朽，然后化为灰尘缓缓地飘散。
“呵呵呵呵……黑王女啊。我等你回来找我的那一天。”
奥古斯都阴恻恻的笑声缓缓消失在天地间。
夏语冰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漆黑魔剑的玉手缓缓垂下。
她又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和年仅十四岁的克雷薇娅促膝长谈的夜晚——
【我就是这样，无法被杀死，也无法被毁灭的怪物。】
【怪物吗？】
年幼的皇女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这个黑发的“姐姐”。
【但是为什么呢？我总觉得，你只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孤独、无助、绝望的女孩子。说不定，我们意外地很合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