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黑王女（1）
生与死的空间中，灰白的死神抱着镰刀，巍然屹立。
在神明的注视下，两名少女的身影互相交错，剑光和魔力轰炸如影随形。
夏语冰身上几乎所有的死灵都失去了反应。这和尸语者约克出现时的情况很像，但却是完全不同的原理——
死神修德斯伫立于此，死灵们在本能地畏惧。他们无法响应术者的召唤，构成死灵术的根基便难以成立。
不过，即使抛开对死灵术的理解，克雷薇娅的实力也远不如夏语冰。但现在场面上的战斗，却是完全相反的情形——
深红色的倩影挥舞着手杖，不断地将夏语冰逼退。
“你……你竟然从死神大人手中获得了这么强大的力量？”
夏语冰咬紧牙关握着魔杖，微喘着粗气。克雷薇娅展现出的力量远超出她的想象，甚至连血族大公都没给她如此大的压力！
“不，你错了，夏。”
克雷薇娅平静地开口：
“我不像你一样拥有足以容纳死神力量的身体，也没有赛琳那么强大的灵魂。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普通人，根本无法承载死神的力量，剑术也好魔法也好，都只能靠我自己。”
“……”
“因为你的心在迷茫。你不想离开我，不想放弃这段缘分，也不想终结我们的旅行。所以无论如何，你都用不出全力。”
“你……”
夏语冰略微动摇的神情，反而让克雷薇娅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夏语冰所做的决定，绝对不是她内心真正的意志。
“其实从内心深处，你还是希望能和我继续走下去的，对吧？”
夏语冰抿着嘴唇，极力掩饰着动摇的神情。半晌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俏脸上稍微恢复了些许的平静。
“克雷薇娅，我从来没和你讲过我自己的往事。现在，此时此刻，在死神大人的见证下，你能听听我的故事吗？”
“当然，夏。”
克雷薇娅扶着手杖，平静地开口。而夏语冰也微微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讲述起过去的事情——
………
这是一名少女，三度遭到背叛的故事。
两百年前，荣光城死潮事件后，一名生命教廷的修女走出了那座化为炼狱的城市。而她，也是唯一一名被发现的幸存人类。
人们都说，这是生命女神带给信徒的庇护和奇迹。然而，从修女本人口中所说的，却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作为死潮的唯一见证者，她被传唤到了生命教廷。在漆黑的忏悔室，神官的声音回荡在她的头顶。
【安洁莉娅修女，拯救了你的，究竟是谁？】
“是死神修德斯。”
安洁莉娅修女平静地回答。
【胡言乱语。你是生命女神的信徒，为何会把伟大的生命女神错认成那个死亡与毁灭的恶神？】
“我没有认错。救了我的，真的是死神修德斯。”
安洁莉娅修女的证言让生命教廷高层措手不及。人人赞颂的生命女神奇迹，在当事人口中却变成了死神修德斯。
这是对信仰的亵渎，对生命女神的侮辱，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于是，教廷的高阶神官、主教甚至教皇都轮番前来询问。之后，询问变成了规劝，规劝又变成了酷刑和拷问。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只想让安洁莉娅当众承认，拯救她、拯救信徒的是伟大的生命女神。
甚至安洁莉娅自己的内心中都有一个神秘的声音——
【承认吧，拯救了你的，是生命女神优诺丝。】
即使如此，安洁莉娅都咬着牙，没有改口。
明明只要她改口，就可以离开这昏暗的牢房，远离这一个个可怕的刑具，甚至能成为人人赞颂的圣女。
拖着被拷打到遍体鳞伤的身体，她仍然是重复着那一句话——
“拯救我的，是死神修德斯大人。”
谁也没想到，这名年轻的修女竟然能倔强到这个地步。只是改口一句话的事情，却比搬山都费力气。
万般无奈之下，生命教廷只能宣布了对她的处分。
在死潮中幸存的安洁莉娅修女，已经被邪恶的死神蛊惑，精神失常，堕落成了魔女。唯有神圣的火刑，才能将她的罪孽赎清。
安洁莉娅修女平静地接受了教廷的审判。在第一次吐露真相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注定的结局。
火刑的前一天晚上，安洁莉娅穿着单薄的囚衣，躺在冰冷的忏悔室。长时间的禁食和折磨已经让她没有了一点力气，就连挪动身子都变成了一件难事。
在她身后，是生命女神的雕像。那原本温柔的女神像，此时此刻却有些阴森的寒意。
此时此刻，内心中的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为何不愿意承认？拯救你的，是生命女神优诺丝。】
“无需多言，我不会违背自己的内心，也不想侮辱神明。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既是亵渎自己的信仰，又是背叛了自己的恩人。”
【……】
内心的声音沉默了。在半晌后，那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
【说得很好。把身体交给我，我会让你活下去，还会给予你神明的伟力。这是你坚定信仰的因果善报，也是你应得的奖励。】
“原来如此，您一直没有离开我啊……”
安洁莉娅虚弱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光辉。
“您就是……死神修德斯。”
无需再多说什么，来自神明的力量已经涌入了安洁莉娅的身体。幽绿色的火焰燃烧起来，吞没了整个忏悔室。
安洁莉娅站起身子，眼眸中幽绿色的火苗。她一步步踏在走廊中，所过之处鬼火遍地。耳边是凄厉的哀嚎和惨叫，但她的俏脸却十分平静，无喜也无悲。
整个教廷，除了这间忏悔室里的少女，所有人都需要忏悔。
……
第二天，生命教廷就宣称，关押魔女安洁莉娅的教堂失火被毁。魔女也死于火海之中，这都是生命女神的神罚所致。
身为修女的安洁莉娅确实死了。
现在存活在这世上的，只有一个追寻死神、信仰死神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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