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圣女依娜（3）
修格尔也没想到，依娜如此抵触身为死灵术士的夏语冰。
明明后者是她的救命恩人。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些圣女都是优诺丝的狂热信徒。她们坚信，只有保持身体和心灵的绝对纯净，才有资格侍奉生命女神。
生命教廷的教众们信奉善恶有报，因果轮回。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最基本的教义。
而异端者是生命女神的敌人，也是她们必须铲除的死敌。
当这两者相冲突的时候，事情就完全变了味。
被邪恶的异端者救了性命，就意味着她们要尽力回报这些女神之敌的恩情。这扭曲的矛盾，最后转化为巨大的屈辱，吞噬了依娜的理性——
“对不起，女神大人……依娜不能侍奉您了……”
依娜低声啜泣着，突然随手抓起床边柜子上还沾着血的手术刀，然后狠狠地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啪！
修格尔直接一巴掌，将那把手术刀打掉在地上。
“好了，冷静。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还有好多的事情要问你。”修格尔望着愣住床上的依娜，尽量平静地问。
“你们这些异端者，一定会被女神大人清洗……”
然而依娜却完全听不进去。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恶狠狠地盯着修格尔和夏语冰，就像要扑上去把他们撕成粉碎。
看来说是没用了，只能给她打醒了。
啪！
修格尔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依娜的脸上。后者的脸大幅度地偏到一边，那委屈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差不多得了，依娜•克拉尔。有人费尽心思地把你送出来，就是想让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地自尽吗？”
听见修格尔冰冷的声音，依娜摸了摸自己脸上通红的巴掌印，那空洞的眼神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清明。
没错……我……我不能死……
如果我死了的话，姐妹们不知何时才能意识到圣泉的问题……也没人发现女神大人被冒牌货顶替了……
而且……还有人相信我……
依娜心里知道，救了她性命的不止眼前的修格尔和夏语冰，还有百战宫圣女蕾瑟尔。
当时的蕾瑟尔看似狠毒，其实是留了她一命。那一掌的力道大部分都打在了结界上，目的就是送她离开谒见厅。
如果蕾瑟尔心中怀有半丝杀意，那她早就去见女神大人了。
她是在救自己……
就算是为了相信自己、保护自己的蕾瑟尔姐姐，也绝对不能死！
依娜缓缓地攥起了小拳头，似乎想到了很多事情。那憔悴的俏脸上，也恢复了一丝冷静和坚毅。
“我……我要回去。”
沉默了许久，依娜终于开口。她挣扎着爬下床，却因为体力不支摔向地面。修格尔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
“放开我，异端者……”
依娜抿着嘴唇，微微挣扎着。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修格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强行将她抱回了床上。依娜的身子很软很轻，就像是羽毛一般轻若无物。
“你想干什么？就这么回去？”
“我必须去告诉姐妹们事情的真相……哪怕她们不相信我，我也必须这么做……这是我身为圣女的职责。”
“你的职责是回去送死吗？”
修格尔的话语让依娜微微一愣。半晌后，她的眼眸暗淡下来，就连那张精致的俏脸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是魔女，邪恶的叛教者……还不如你们这些异端者……”
依娜抱住膝盖，缓缓地缩成一团，俏脸也埋进了大腿中。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教廷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修格尔安抚着依娜的后背，轻声问道。
“你不会相信的，没有人会相信我。就连维尔罗娜、蕾瑟尔，还有夕瑶他们都看不见……我还能相信谁……谁又能相信我这个背叛了女神的恶魔……”
“你真的背叛了生命女神吗？”
听了依娜痛苦的低语，修格尔不动声色地开口。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
“当然相信。”修格尔笑着说：“因为我相信女神优诺丝的眼色，她不会挑选信仰不坚定之人当作她在人界的代行者。”
“呵……你不是女神大人，甚至不是她的信徒，又怎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依娜低垂着头，自嘲般地冷呵。
“我确实不是生命女神。但如果她真是神明的话，当知世间的一切，也知你真正背叛与否。”修格尔笑了笑，道：“所以没必要在这时候灰心丧气，哪怕所有人都不相信你，只要女神知晓你的本心，便已足够。”
“……”
依娜愕然地抬起头，看向修格尔。这个异端者的话，就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光芒，照进了她绝望的心中。
是啊。
依娜从来没有怀疑过生命女神的权能。那是集合了无数智慧，无数力量的女神大人。她通晓世间的一切，当然也知晓自己虔诚的心声。
所以，现在还远不到放弃的时候。
别人理不理解又能如何？只要女神大人知晓，这颗心仍然属于她，那就足够了。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回到女神大人身边。哪怕要借助异端者们的力量，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你的名字……是修格尔吗？”
“没错。”
“修格尔……还有这位死灵术士小姐，请听我说。”依娜望着修格尔和夏语冰，小心翼翼地开口：“虽然你们是可恶的异端者，但事到如今，我已经别无选择。最后能否容我问上一句……如果我接下来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你们会相信我吗？”
“你很幸运，依娜殿下，我们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相信你的人了。因为只有我知道，现在生命女神的状态并不正常。所以接下来，只要是有关女神的事情，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仔细斟酌。”
“……”
在沉默了许久后，依娜才幽幽地开口：
“滋润生命古树的圣泉，不知何时被来自深渊的黑暗所玷污。有什么异常的存在，顶替女神大人，占据了如今的生命古树。”
“？！”
听闻圣女依娜道出的情报，修格尔缓缓皱起了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