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圣女宫内的夜谈
凌晨时分，圣女宫。
神谕宫圣女，维尔罗娜正坐在会客室的桌前。她皱起眉头，神色复杂地望向眼前半跪在地上的女孩。
半跪在地上，深深低下头的红发女孩，是百战宫的圣女，蕾瑟尔。
“维尔罗娜大人，我请求暂停圣女遴选。”
蕾瑟尔低下头，十分郑重地恳求道。
在沉默了片刻后，维尔罗娜终于开口，不动声色地问道：
“理由呢？”
“维尔罗娜大人，我不相信你没有注意到。依娜的妹妹……那个叫依米的孩子，她使用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蕾瑟尔抬起头，认真地说道：“米雪儿身上的致命伤不是依米造成的。那个X型的伤口，明显不是飞燕斩的一刀……”
“你想说什么？”
维尔罗娜冷冷地打断了她。
“事情很明显了，有人在暗中操控圣女遴选，而且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蕾瑟尔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们必须暂停圣女遴选，先查清依米身上的真相，判定她还有没有圣女遴选的资格，然后再……”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的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见吧。”
听到这里，维尔罗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蕾瑟尔的发言，然后站起身，向着会客室的门口走去。
“可是……”
“请注意你我的身份，蕾瑟尔。”维尔罗娜面无表情地说：“不要忘了，女神一直注视着这场圣女遴选，也一直注视着我们。没人能在女神面前操控遴选仪式，也只有女神能够决定是否暂停这场仪式。既然她未曾降下启示，那便说明依米没有问题，圣女遴选应当正常进行。还是说……”
维尔罗娜目光下移，望向蕾瑟尔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寒意。
“还是说，你觉得你的眼光能够超越女神？”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蕾瑟尔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你回去吧。如果你还坚持自己的意见，那就撰写圣文，递送到璇玑宫吧。洛璇玑会把你的意见呈递给女神。”
“……好。”
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机，蕾瑟尔站起身，苦笑道：
“是我僭越了。请忘记今晚的事吧，维尔罗娜大人。”
说完，她像是丢了魂一样，摇摇晃晃地向着门外走去。
“等一下。”
就在蕾瑟尔扶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维尔罗娜突然走上前，攥住了她冰凉的玉手。蕾瑟尔转过头，看见对方的眼眸中竟然完全没有了刚才冰冷的意味。那担忧的神色，就好像是关心生病姐姐的妹妹。
这一刻，她仿佛褪去了圣女的“神性”，转变成了真正的人。
“请不要做多余的事，蕾瑟尔姐姐。”维尔罗娜把脸贴在蕾瑟尔的肩上，如同祈祷般轻声开口：“还有一年时间，你就要从百战宫圣女之位上卸任了。在平平安安地卸任之前，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我们已经失去了依娜，不能再失去你。”
“……”
蕾瑟尔笑了笑。她轻轻抱了一下维尔罗娜，随后转过身，走出了会客室。
虽然维尔罗娜身居十二宫圣女之首，被称为“大圣女”，但她的实际年纪却只有二十一岁，在现任的十二圣女中都不算年长之人。对于已经二十四岁，还有一年就要卸任的蕾瑟尔说，她也是一个需要静心照顾的可爱妹妹。
身为神谕宫的圣女，维尔罗娜对生命女神的信仰可谓狂热而痴迷。但正因为如此，当事实和信仰相冲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无视事实。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止维尔罗娜，其他圣女恐怕也是一样。
生命女神选择的圣女，是她在人界的代理人，是能够完全而忠实地履行神之启示的工具。作为圣女最忌讳的，就是拥有自己个人的意志。
这也是女神给她们下达戒律，“非女神准许，不允许使用力量”的真意。
从这一点来说，我是非常不合格的圣女吧……
想到这里，蕾瑟尔心中流过一丝酸楚之意。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和其他十一位圣女都不一样——
她和生命女神的关系是“契约”而非“选定”。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生命女神是“平等”的互利互惠关系。也正因为如此，她不会被盲目的信仰所蒙蔽，甚至自己有没有对女神的信仰，那都是不一定的事。
唉……谁能帮帮我……
事到如今，蕾瑟尔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虽然贵为圣女，身边却没有一个可靠的战友。自己察觉到的一切异常，都只能憋在心里。
身边的教廷、教众、贤者们，甚至是其他圣女，都有可能是自己的敌人。
就在她忧心忡忡地在走廊中散步时，迎面走来了另一位女孩子——
那粟色的长发，白裙飘飘，宛如月宫仙子般的少女，正是和蕾瑟尔同为圣女之一的启示宫主人，夕瑶。
“蕾瑟尔姐姐？这么晚还不休息？”
夕瑶走上前，看着失魂落魄的蕾瑟尔，关心地问：
“嗯。我刚从神谕宫那里回来，因为维尔罗娜那里有一些要紧的事……”
“维尔罗娜大人？”
一听这话，夕瑶突然愣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告诉我，是关于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们圣女之中，有人做了出格的事。”
蕾瑟尔自嘲地一笑。
今晚她没有任何铺垫就直接拜访维尔罗娜，要求暂停圣女遴选，实在是非常无谋的决定。这可以说是非常严重的圣女失格，就算维尔罗娜以此为由降下惩罚，她也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不过……偶然碰上夕瑶，要不要先和她谈一谈呢？
蕾瑟尔想试探试探其他圣女对依米的态度。今晚偶然遇见启示宫圣女夕瑶，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望向夕瑶，微笑道：
“夕瑶，能稍微占用一点你的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