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赛琳的愿望
赛琳……你究竟在想什么？
直到此刻，修格尔才骤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少女，她的内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为何要坚持这毫无意义的战斗？
虽然慕芸曦不是教廷内专长战斗的圣骑士或者战巫女，但她毕竟是英雄级的强者。即便赛琳是在万全状态，也很难在武斗中战胜这位强大的对手。
何况是现在。
她的身体，已经连动一下都很困难了。
祭坛上，赛琳半跪在地上，双手扶着巨大的镰刀，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从她口中喷出。那双眼中流出的血泪，将她的脸颊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红。
在她对面，慕芸曦手持折扇，静静地望着这个油尽灯枯的对手。
她不急着进攻。或者说，以现在的状况来看，进不进攻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从一开始，这就不是真正的战斗。
“赛琳小姐，你是赢不了我的。你站在这里，毫无意义地糟践着自己的身体，究竟想干什么？”
慕芸曦冰凉的话语，清晰地传到了赛琳耳中。
我……
我想干什么？
当然是……
赛琳艰难地抬起头。那已经失去视力的双眸缓缓睁开，仿佛透过无尽的血红，看向远处观战席的某处——
修格尔同学，你在看吧？
哪怕只是在此时此刻……我的模样，有映在你的眼中吗？
……
时间回到圣女遴选正式开始的前夜。
圣王山顶，修格尔和赛琳并排而坐。他们刚刚做了最后一轮特训，修格尔对特训的效果十分满意，便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训练日程。
他们坐在地上休息。但此刻的赛琳，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
“赛琳，你在想什么？”
修格尔看向望着天空发呆的赛琳，关心地问道。
“修格尔同学，明天我就要去教皇殿参加圣女遴选的仪式了。但能不能帮上你的忙，我心里也不清楚……”
“放心，你是我选中的圣女，绝对不会比那些竞争者弱。”
“也是。毕竟我们都训练了这么长时间了呢。”赛琳把头靠在修格尔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说：“在去教皇殿之前，我能请教最后一个问题吗？”
“你想问多少问题都行。”
“如果……我是说如果……经过这几天的训练，我实在是太累了，累到身体完全动不了的程度，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赛琳的话刚说完，就被修格尔弹了一个脑瓜。
“咦？！好痛！”
“笨蛋。如果感到累了就休息一会，从根源上避免这种情况。”修格尔耸了耸肩，道。
“好狡猾啊，修格尔同学。”
赛琳捂着刚刚被弹的额头，撅着嘴说道：“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我就是想问，如果我已经到了脱力的程度，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
修格尔沉吟了一会，然后转过头望向天空——
“到了那个时候，就想想你的愿望吧，赛琳。”
万千岁月中，他见证过人类灵魂的强大。在生与死的瞬间，有的人类突破了自己的极限，让灵魂爆发出无比绚烂的光芒。
那个时候，他们的心中都有着强烈的愿望和执念。或许，这就是人类能突破极限的力量源泉吧。
“赛琳，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的愿望啊……”
赛琳盯着修格尔的侧脸，露出了恍惚的微笑。
修格尔同学，什么时候……你的眼中只有我一个人呢？这就是我的愿望——一个卑微、渺小，又自私的愿望。
赛琳知道，修格尔同学是很博爱的。若非如此，当初修格尔就不会在那场魔力测验中帮助弱小的她。
不过，修格尔的爱并不是只给她一个人的。他爱着自己身边的每一个女孩子。每当修格尔看向其他女孩的时候，赛琳总是会感到一种落寞的感觉，就好像心被挖去了一块一样。
要是你只注视我一个人就好了……
这是如此卑劣、自私的想法，以至于赛琳自己都感到恶心、害怕。难道，自己的本性是这样一个傲慢、善妒的坏女人吗？
她永远也不会说出这个埋藏在内心的愿望，也不想实现这个愿望。
如果修格尔同学只爱着自己，那他就不是修格尔同学了。修格尔的博爱也是他的魅力，也是赛琳喜欢他的地方。
不过……如果仅仅是刹那——
在这短暂的刹那，你的眼中，可不可以只有我一个人呢？
……
回忆和心念在脑海中闪过，赛琳感到自己的意识沉入了无尽的深海之下。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自己的识海。
她利用古闻冥想法修炼自己的灵魂和意志时，灵魂就会来到这个地方。在这里，只要自己的心绪有半点起伏，都会掀起惊涛骇浪。
不过，此刻的识海十分平静。
这至少说明，目前自己的灵魂状态十分正常。无法承担这一系列重负的，应该只有自己的身体了。
但即使灵魂并无疲态，赛琳也做不了什么。无论她多么努力，都无法驱动自己残破的身体了。
不……
并非“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话，确实已经束手无策了。但此时此刻，身在这识海中的，还有另一个身影——
寂静无波的识海中，伫立着一个灰色的身影。他抱着一柄扭曲的镰刀，就仿佛脚踏一叶扁舟的摆渡人，静静地伫立在冥河之上。
赛琳缓缓地降落到他的面前。
苦笑过后，她取出了最后的符纸——
这是修格尔给她的最后底牌，也是一但祭出就必胜的法宝。
【释魂往生咒】
在圣女遴选正式开始前，修格尔就考虑过很多种情况。正常的神圣术比试，对于赛琳来说压力不大。因为他改造的“异类魔法”总会比神圣术更强。唯一有点不确定的，就是可能出现的武斗情况。
比战斗技巧的话，赛琳不一定比那些倾尽资源培养的圣少女更强。
如果遇到无论如何都战胜不了的对手——
【就用这个最后的杀手锏吧。】
修格尔把这张特制的阴阳符放到赛琳手上。
【这是…？】
【释魂往生咒，这是我根据你那古闻经中的法术改造来的特殊魔法。为了应对最困难的情况，我极简化了符咒的发动设定，不需要咒文和吟唱，只要你用眼睛锁定对手，再集中意念就能驱动了。】
【这张符咒的效果……是什么？】
【吞噬对方的灵魂，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
【哈哈，说是这么说，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我设定的有分寸，只是按照比例抽走对方的灵魂力量，保证对方失去战斗的能力就是了。实际上休养一阵子就能恢复，也不会对根基造成影响。所以你也不用有心理压力，若是觉得自己输定了，就祭出这张最后的底牌吧。】
修格尔同学考虑的很周全，连这最后的杀手锏都准备好了。
可是……
赛琳露出了凄然的苦笑。
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对手，连集中意念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有在这识海中，我的灵魂还能自由活动。而在这里我能求助的对象，就只有死神先生了。
心念流转间，赛琳手中的阴阳符缓缓变化，最后竟逐渐化为了一柄锋利的短刀。
“对不起，死神先生。在这之后，我的性命随你拿去。现在，能不能帮助我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
说着，赛琳抿着嘴唇走上前去，将短刀推入了死神的胸膛。
